“我们是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夏娃亚当耕作时,国王骑士何处寻?”
“长枪向前,向前进,推平城堡救奴隶。”
“圣旗插上修道院,千万信民得安宁。”
“圣旗向前,向前进,战火烧到圣座山,将世间一切罪孽都烧尽。”
“刀铸犁铧,剑铸钉,开辟良田万万顷,修起楼厦与长堤。”
“圣联向前,向前进!”
“圣联向前,向前进!”
军号与笛声奏响,观礼人群包括枢机与代表们都纷纷站起,抚胸跟唱。
不仅仅是半圆剧场内,就连剧场外的人们都跟着唱起这首战歌。
数千人的歌唱声揉绕着,卷起地面的彩带,在半空跳动出起伏的节奏。
霍恩同样站在小板凳上歌唱,只是相较于其他民众,这位圣联的创始人却有些走神。
今天的帝国境内,这种代表了一个同盟或一个城市的共同之歌并不少见。
叫作曲家与吟游诗人们创作这么一首《圣联歌》,并不是霍恩的发明。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与其他城市市歌往往是赞歌,可圣联的联盟之歌却是战歌。
通篇只有一句在表达建设国家的期望,其余的全在战斗爽。
不过这也正常。
圣联是帝国少有的,完完全全靠着战争一路建立起国家的。
早期圣联的作战模式就是,市民出钱农民出粮供军队打仗,打完以后战利品大家一起分。
可能外在行使是通过消费和债券,但内在本质就是如此。
当初霍恩签署《狼桥和约》可是顶着极大压力的,内部都是主张不要停战,一路打去长歌城的。
但霍恩却知道,一旦形成依赖,打到长歌城就来不及踩刹车了。
掠取了新五郡与碎石原,还有大量现金后,霍恩这才带着枢机们开始整理圣联国内。
四年匆匆而过,今天就是宣布他们四年来成果的时候了。
直到这时,霍恩才恍然发觉,歌曲已然停止,连舞动的彩带都悠然落地。
霍恩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人群纷纷坐下。
“圣联的信民们!
当号角不再为战争而鸣,当长枪不再指向同胞的胸膛…
我们终于能在这片用血与火浇灌的自由之地上,以建设者的身份相聚!
骑士的嘶吼曾撕裂我们的田野,主教的枷锁曾碾碎农夫的脊梁。
而今天——
我们战团的车堡矗立成山,圣铳的铅弹射出如云。
我们的哀嚎远去,仅余打谷场的歌谣,让冷死饿死的冬夜成为历史的尘埃。
我们的母亲与孩童再也不必跪伏于《逃奴法》的皮鞭下,高唱着‘无教士无国王,圣女来时不纳粮’!”
欢呼声如浪潮翻涌,一圈接一圈在剧场中回荡。
待掌声与欢呼声停歇,霍恩抬手示意安静:“可战争已经离去,在1449年后的四年,是刀剑铸犁铧的四年!
当号角再响,它不再是为战争而鸣!
是为新运河的通航!为新学校的钟声!为所有高唱《天国梦》的自由的民众!
因为圣联的伟大,不在我的冠冕之下——
而在你们亲手耕耘的,丰饶的土壤与忙碌的工场之中!”
在又一阵热烈的鼓掌之中,霍恩高声宣布了此次中枢大会的开始。
“哼,说的好听。”
尽管只能从狭窄的窗口看到木台上的场景,巴里公爵还是忍不住讥讽道。
一个国家的伟大,就该在冠冕之上,在剑尖之上。
如今霍恩能冠冕堂皇说这些话,无非是他的剑更利而已,与下面的平民有什么关系。
巴里公爵见阿拉里克与吉尼吉斯都不搭理自己,反而在认真听着发言,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戳了戳一旁纳瓦公爵的肩膀:“我跟你打个赌,赌两盎司蒲公英牌咖啡粉,圣联今年的土地税连1449年的一半都达不到。”
纳瓦公爵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要打赌嘛,赌不赌?”
用蒲公英粉与珍珠米粉混合着白糖的咖啡粉是这些高级囚犯的硬通货,地位和黄油差不多。
要把纺车踩出火星子,才能在囚犯商店里买上几盎司解解馋。
纳瓦公爵是个老赌鬼了,立刻握住他的拇指摇了摇:“赌了。”
巴里公爵却是笑了起来:“你老兄这回可是输定了。”
他敢赌,是因为他早就打听到圣联实行了三年不纳粮的政策。
换做别人可能还要对这项政策怀疑,三年后还能不能收上粮食,可巴里公爵却是知道,不可能的。
他亲身试验过,给受灾的庄园免了一年粮,结果呢,第二年还是收不上来。
免税,免个毛啊。
你免了,庄园管家会免吗?庄园管家免了,庄头会免吗?
怎么?你还能亲口一个个和农夫们说吗?
况且,圣联的土地税还真只有十分之一,当初莱亚王国和教会在千河谷把土地税收到了五成。
结果最后就是莱亚分五万金镑,教会分十万金镑,莱亚国王还要去感谢教皇。
以什一之税的税率,恐怕今年圣联土地税只有3万金镑。
他们估计不知道,这些农夫有多奸诈,千方百计隐瞒亩产。
没有贵族看着,能把粮收上来?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还能隐瞒过去。
可他作茧自缚,弄出来了一个咨政院监督,这下子就算想隐瞒都隐瞒不住了。
“为什么?”
怕纳瓦公爵反悔,巴里却是换了个角度:“废话,要是圣联这四年能收这么多税,霍恩能穿得这么简单吗?”
“可是霍恩不是卖粮食挣了不少钱吗?”
“那是卖粮吗?那是魔女凯瑟琳在投机倒把!”
“咕哝什么呢?”阿拉里克低声呵斥一句,“没看到我和殿下正听着呢吗?”
巴里下意识就想反击,却见吉尼吉斯皱眉看着自己,这才悻悻闭了嘴。
“…四年间,全千河谷9000余个百户区总计修建小型水利设施16128个…”
“…随着推广农肥发酵药剂与良种,小麦的平均亩产突破了100磅,米果的平均亩产突破了120磅。”
“…在乡郡一级上,修会修建了10条防洪堤与13条用于灌溉的水渠与小型运河…”
“…目前千河谷圣联共有6700万亩耕地用于粮食种植…”
“长篇累牍的,就不能快点吗?”听了半天,硬是没能听到土地税,巴里再次抱怨起来。
“嘘!”吉吉国王忍不住朝着巴里低喝了一声。
众人都是神色一凛,因为终于听到了有关土地税的报告。
“…圣联的土地税经过三年减免,今年是第一次征收。”作报告的茜茜沙哑着嗓子,“1449年土地税总额为11万金镑,而四年后,1453年圣联土地税总额为25.9万金镑,上涨135…”
“谎言,此乃谎言!”没等茜茜说完,巴里就忍不住怒斥起来,“这些民意代表没有人揭发的吗?他们也敢称代表?”
阿拉里克瞪着他:“什么谎言,在这个数额上撒谎,明天财政预案怎么办?跟着撒谎?”
巴里脸彻底黑了:“我不信。”
“认赌服输吧。”纳瓦公爵倒是乐呵起来,白拿两盎司咖啡粉。
“不可能,他要是说15万,16万金镑我都信了,25万不可能,平均每年上涨对应3.7万金镑的税基,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吉吉国王反倒相当淡定,只是淡定中透露出了一丝绝望的平静,“你只是误把中间商肚子里流出来的部分,当做是增长的部分而已。
况且你别忘了,千河谷是粮食专营,还有与黑蛇湾的糖粮贸易。
碎石原原先由荆棘园供应粮食,现在也要靠千河谷来供应。
粮食产量增多,反而堵上了这缺口,导致粮价不会下滑。
再说了,这26万金镑中,能有一半是货币就不错了,剩下的应该都是实物地租。”
事实上,虽然吉尼吉斯只是直觉,但他的直觉的确挺准。
圣联理应征税的田地粮食年产5.6亿磅,而圣械廷实收的金属货币数额只有10.3万金镑。
地方上留存的15.6万金镑只是账面金镑。
有些是货币,有些是实物,有些是流通的商品,根本分不清。
就在吉尼吉斯说出一半的数额时,另一边法兰的拉邦公爵却是停下了计算的笔。
“差不多95000到110000金镑之间。”拉邦放下羽毛笔,揉着发酸的手腕,“给我都整激动了,一算才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