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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厦将倾

  “夫人,你不能对南京六部要求太高。

  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其实也算不错了,最少他们在努力挽救局势…”

  话说到一半,李牧发现自己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南京六部官员的表现,除了精神可嘉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

  如果是初入官场,干出这种事,完全可以理解。

  问题在于他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六部尚书每一个进入官场的时间,都超过了二十年。

  哪怕没有登顶权力顶峰,他们依旧是官场斗争的人生赢家。

  病急乱投医的操作,同他们应该具备的能力完全不符。

  按理来说,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就该出手干涉的。

  六部尚书中任何一人,向下面打个招呼,也不至于全部打出白莲教叛军的旗号。

  可是为了不承担责任,一个个硬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他们自己是完成了责任切割,可局势发展,也脱离了控制。

  同他们这帮政坛老油条相比,勋贵少壮派的将领,政治敏锐度明显要低的多。

  其中一些人,甚至可以说没有政治细胞。

  能够身居高位,主要是靠自身的战功,外加一丢丢家族的余荫。

  如果政治头脑过关,在勋贵系掌权的时候,就把他们推到了更重要的岗位上,也不至于一个个都卡在总兵位置上。

  “夫君,你真这么认为的话,那满朝文武全是能臣干吏。

  文武百官在为官任上,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最后不小心捅出了篓子。”

  景雅晴笑着调侃道。

  身处官场的大熔炉中,不能以单纯的好坏,来评价一名官员。

  九成九的官员,在刚开始入仕阶段,都怀着满腔热血,渴望做出一番事业来。

  哪怕后续遭到官场毒打,走向了堕落,一样想要一个好名声。

  很多时候是真想为百姓做点儿事,怎奈出发点好好的,到了最终落实的时候就变了味。

  造成这一切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官员“干大事而惜身”。

  许多时候,明明可以强制推动完成目标,最后都是因为害怕担责而退缩。

  “哈哈…”

  “夫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羞煞满朝文武。”

  李牧笑着回应道。

  没有办法,南京六部尚书惜身,他这个汉水侯选择远赴安南同样也是如此。

  大家率先想的都是自保,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

  真要是尽全力挽救大虞,能不能让这个古老帝国重获新生不知道,最起码可以挣扎一下。

  权衡利弊之后,李牧最终还是选择了有限度的出手。

  一面加大移民力度,一面尽可能多的向北方输粮,就是他为这个古老帝国做出的最大贡献。

  更进一步的话,那只能想想。

  在王朝末期进行改革,无疑是老寿星上吊。

  革别人的命容易,革自己的命难。

  在打击文官集团的时候,勋贵集团是一把好刀。

  一旦改革触及到了自身利益,情况瞬间就会逆转。

  倘若改革不触及勋贵的利益,进行一场不完善的政治改革,那就是扶持一个政治团体取代另一个政治团体。

  等到勋贵集团完全掌握大权之后,说不定做的比文官们还过分。

  一个从上到下,都已经腐朽的帝国,不是简单的内部改良就能够挽救。

  即便真要不顾后果的推动,那也得有皇帝的全力支持,才有一丢丢成功的可能。

  可惜天不佑大虞,雄才伟略的君主没有遇到,瞎折腾的皇帝倒是赶上了。

  本来还能延续数十年的国运,硬是在短短数年之内耗尽。

  若非永宁十年的那场政变,大虞朝估摸着早被折腾没啦。

  接管大权的内阁,责任心是肯定有的,但架不住历史包袱太重。

  一心只想着维持现状,盼着熬过了这轮天灾,局势就会好转。

  想法确实没错,如果身陷局中看不清未来,出于维稳的考虑,李牧大概率也会这么干。

  怎奈小冰河时代是一个长期性的过程,天灾不是短短三五年就能结束的。

  各种天灾赶在一起,朝廷积极组织生产自救,尚有一线生机。

  维持现状,无疑是在坐以待毙。

  “夫君,江南局势若是失控,京师那边该怎么办?”

  景雅晴忧心忡忡的问道。

  玩笑归玩笑,烂摊子总是要有人收拾的。

  江南局势失控,最终需要为此买单的,还是大虞朝廷。

  哪怕只是部分地方士绅,同叛军搅合到一起,造成的破坏力也远比农民起义军大。

  有这些人搞破坏,朝廷强行从江南催缴的税款,想要及时运回京师可不容易。

  偏偏江南卡住了运河的源头,长江的下游入海口。

  不把江南问题捋顺,南方各省的钱粮,想要送回京师只能走陆路。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绝路。

  且不说沿途四起的叛军,光运输途中的消耗,就能把税粮吞噬七八成。

  少了这三千万石的税粮补充,朝廷拿什么守护北疆。

  “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

  “京中局势,还是要看朝廷诸公的决策,为夫也左右不了朝廷的决策。

  冒然掺和进去,只会讨人嫌。

  在传递家书的时候,用你的名义通知公府和侯府,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

  若局势崩溃,可南下暂避。

  安南会馆那边有不少商队护卫,可为他们提供助力。

  记住此事务必严格保密,除了成国公府和镇远侯府核心成员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条撤离路线,最多容纳数十人。”

  李牧神色凝重的说道。

  勋贵享受各种特权,同样也受到了多种限制。

  想要举家出京,就必须获得朝廷的批准。

  成国公府和镇远侯府虽然暂时沉寂,可终归是顶尖勋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解读。

  眼下的局势,朝廷是不会放他们南下的。

  一旦消息泄露,要么满朝文武都跟着过来,要么一个也走不了。

  朝中那帮达官显贵,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随便一个背后都是一大家子。

  并且这些人富贵日子过惯了,哪怕是在逃命,也不可能像移民一样住大通铺。

  加上携带的财物,随便一家豪门,都得几条船。

  船队有限的运力,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把他们带到南方。

  最关键的是这帮人,都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留,对李牧来说,属于负资产。

  “仅能容纳数十人!”

  嘴中念叨了一遍之后,景雅晴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说京中的亲朋好友,光景李两家的子弟,都不止数十人。

  “没有办法,京中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

  若是拖家带口的撤离,根本不可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罢了,你只隐晦的提醒一下,让他们关注时局即可。

  撤离之事,暂时不要通知了。

  到了必要要撤离的时候,我会安排人直接和他们接洽,免得节外生枝。”

  李牧想了想后补充道。

  豪门世家,都有自己的存身之道。

  京中的局势如此凶险,景李两家不可能没有察觉。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默契的安排子弟离开,为宗族留下后路。

  最后的撤离,那是为嫡系子弟准备的。

  他们的身份敏感,除非是外放为官,不然很难出京。

  无论怎么准备,都免不了有所牺牲。

  跟着大虞混了这么多年,一声不响就离开,家族名声就臭了。

  相对来说,李家的情况略好一些。

  当代镇远侯,尚且是一幼童,世人不会苛责一孩童。

  成国公府情况则不一样,其他人可以跑,当代成国公却要和朝廷共患难。

  纵使要撤离,也要带着小皇帝一起跑路。

  “夫君,倘若我们出面推动南迁,情况会不会更好一些?”

  景雅晴一脸严肃的问道。

  事实上,南迁之议,在大虞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早在上一次洪水泛滥之时,朝堂上就出现了这种声音,只是遭到了北方一众政治势力的强烈反对。

  毕竟,京师在北方,朝廷的战略重心就会被动留在北方。

  京师南迁,看似能够节省不少钱粮,但战略重心也会跟着转移。

  北虏的威胁,对北方士绅来说是切肤之痛。

  在南方士绅眼中,北虏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旦政治重心南移,他们就更不可能为了北方的安全出钱出粮。

  “夫人,这话在家中说说便罢了。

  南迁之议,牵扯的事情太大。

  别说是现在,就算岳父和叔父掌权的时候,也没有能力推动。

  且不说北方的士绅官员不答应,光勋贵集团内部,都不可能通过。

  要知道各家的产业,基本上都集中在北方。

  一旦京师南迁,无数豪门之家数百年的积累,都会一朝丧尽。

  除了这些之外,南方一众世家在南迁问题上,政治立场也分化的严重。

  有人希望朝廷南迁,从而掌控更多的话语权。

  有人则担心朝廷南迁后,朝中一众王公贵族会和他们争抢产业。

  无论是谁,只要在朝堂上公开提出南迁,都会声名狼藉。”

  李牧急忙解释道。

  这种烫手的山芋,可不能去接。

  其他人提出来只是挨骂,他这种地方大员提出来,那就要受到各方的猜忌。

  自从曹操开了头,后面稍微有些沾边的,都会被人联想到“挟天子以令诸侯”。

  即便南迁的地点不是安南,一样会被人强行解读。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对朝中之事,李牧一直很少插手,完全没必要此时把自己陷进去。

  “夫君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景雅晴略显伤感的说道。

  作为勋贵子女,亲眼目睹帝国的兴衰,却又无能为力。

  内心的彷徨无助,不是外人能够体会的。

  “放心吧,局势未必会那么糟。

  从江南地区传来的消息看,官军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足以弥补去年秋税的缺口。

  只待把这些钱粮运送到京师,北方的局势就会好转。

  为夫已经下令,让移民船队在途径江南的时候,顺路帮忙运输。

  两广水师也分出了一部分过去帮忙,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运输压力。”

  李牧开口安慰道。

  帮忙运输是真的,不过相较于税粮,运力依旧杯水车薪。

  受运河中断的影响,除了江南地区的秋税,湖广四川的税粮也搁置在了半道上。

  两省的运送税粮的都是河船,经不起海上的风浪折腾。

  云贵两省税款自给自足尚且存在困难,税粮自然是不用进京的。

  两广地区同样不是产粮地,为朝廷贡献的主要是财政收入,而不是粮食。

  这部分款项,目前协饷安南都护府用于移民安置,同样不需要进京。

  福建的情况和两广差不多,自身粮食产量有限,税款主要以现银为主。

  朝廷催的紧,早早就走海路送到了京师。

  真正为朝廷提供钱粮的,实际上也就江南三省、湖广、四川五省之地。

  得益于税制改革的红利,这些些地方不光贡献了大虞四分之三的财政收入,每年还能为大虞朝廷提供三千多万石税粮。

  现在已经开春,算算日子春税也快要征收了。

  全年的税粮运输压力,全部赶在了一起。

  一艘大型远洋海船,顶多也就能装载一万石。

  想要全部运到京师,最少需要数千船次。

  这还是理论数字,实际上除了少数船舶,拥有这种运力外,大部分海船的真实载重量都只有几千石。

  想要把这么多税粮全部运送到京师,光移民船队那一百多条船,估摸着要跑上两三年。

  加上各地的水师,依旧是杯水车薪。

  “废漕改海”迟迟没有实施,除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海上运力匮乏也是一个麻烦。

  不光是大虞挤不出这么多运力,同时期的世界各国,都没有这么庞大的海上运力。

  “百万漕工”是说法,并没有夸张。

  为了运输这些税粮进京,运河沿岸每年都有上百万劳工,在为此而努力。

  “嗯!”

  “夫君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想起江山社稷衰落,北方饿殍遍地,心中有所不忍。”

  景雅晴擦了擦红润的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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