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我们是火箭队
“这个世界的反派有许多种，依靠玩弄权力，将任何反抗自己之人绑上火刑架，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帝国的前任教皇尤里乌斯；也有依靠狂热的信仰控制人心，通过残忍另类的献祭行为来宣扬其教义的，其中的代表人物是老巴；当然也有通过纯粹的暴力，在人们的心中烙印下恐惧，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凛冬…哎呦，你干嘛！”
这样的言论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当事人凛冬的回击，尽管在皮了那么一下之后，罗威娜就已经准备开溜了，然而猫咪的反应力却要在蝙蝠之上，在她扑腾着翅膀准备起飞之前，凛冬便从伊森的肩膀上一跃而起，以恶虎扑食的架势把罗威娜逮捕归案。
“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呢。”
凛冬凶巴巴地冲着罗威娜龇牙亮爪子，“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是蝙蝠！”
紫色的小蝙蝠挣扎着，向观战的伊森发布了求援信号，“老森，救——！”
这样的景象伊森再熟悉不过了，罗威娜在对待凛冬的问题上屡败屡战，精神可以用百折不挠来形容，尽管每次都讨不到任何好处，但却还总是坚持通过话题来挑衅凛冬，甚至通过罗威娜女士坚韧不拔的努力，还给人们留下了凛冬喜欢哈气的刻板印象。
但是吧…
凛冬哈气的次数的确很频繁，但十次里面有九次是针对罗威娜的，同时成为伙伴的艾薇、彼岸和柯洛伊小姐就很少被凛冬哈气。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伊森打量着在猫爪之下挣扎的小蝙蝠，“有时候你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好啊！”
小蝙蝠难以置信，她万万没想到连老好人伊森都背叛了，“你们，你们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说出来之后她就愣了一下。
这句话好像不是用来骂人的来着。
同样愣一下的还有正在扯她翅膀的凛冬，她歪着脑袋略作思考，手中的力道轻了那么几分。
这蝙蝠有时候还是能说出来些人话的。
“总之，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你们能想象老森像上述三位代表人物那样吗？”
挣脱不开的罗威娜索性身子一仰直接躺平了，反正凛冬下手知道轻重，亮爪子只是为了向她示威，从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伤口，越是和凛冬相处，她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一天不被猫猫哈气，她就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
罗威娜的呐喊引起了其他几位围观群众的思考。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彼岸首先发表了意见，黑色的狼摇晃着尾巴，围着伊森绕了一个圈。
问题来了，如果你在大街上遇到了伊森会对他产生怎样的第一印象？
答案是一位阳光开朗的热心青年，遇到了老奶奶过马路会主动上前搀扶着的那种——这也是帝都人民对于伊森的印象，尽管以艾薇为首的新内阁在执政后编写了《帝国真理》，极力在里面弘扬伊森神性的一面，但帝都人民和他相处久了之后，路上遇见了都会亲切地叫上一句老森。
据上个季度不记名调查，老森尤其受到帝都45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喜爱，其中接受调查的市民中有99.5愿意希望送家里的子女来老森这学习。
要知道在亨利王室的声望最鼎盛的时期，他们的国民支持率也从未到达过伊森这样的高度。
彼岸思索许久，她很难想象伊森成为反派头目的样子。
“是吧！那老安你呢？你站在和我们不同的视角，对伊森又有什么看法？”
“我？”
小章鱼若有所思，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值得信任的心理医生，把孩子托付给他照顾很放心。”
说罢，艾利欧姆还提起一只触手，这是章鱼一族表达“1”的方式。
“所以我的核心意思是，老森不能走传统意义上的反派路线，强行模仿不但不会产生反派的压迫感，反而还会看起来很滑稽。”
罗威娜说道，“老森，你也不想让这个国家的人们不把你当成反派角色来看待吧？”
伊森点头，但他总觉得这话从罗威娜嘴里说出来哪里有些怪怪的。
就像是一位出道已久的搞笑艺人，根据自身经历，给还还未入行年轻人们的忠告，通过罗威娜如今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他几乎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苦心——罗威娜，前占星公会的大魔导师，梦蚀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悬赏高达六位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帝国居民，尤其是贵族心中的梦魇。
伊森在溪木镇当冒险者公会书记员时看到过齿轮城发来的日报，单从凶案现场来看，罗威娜绝对配得上她的恶名。
而现在呢？
从理论上来说，罗威娜得到了冒牌诡计之神的力量，正式晋升成了圣者，放眼整个帝国能在实力上与罗威娜抗衡的又有几人？
可是当伊森看着罗威娜，却很难从她身上感受到狠角色的气息，甚至经常还有种小动物的感觉，叫唤的声音特别大，然后被猫猫一扑就老实了。
若是真正的卡德拉得知继承祂力量的人竟然是这样，兴许当初会直接断了传承知识与力量的念头。
很好，罗威娜为伊森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每当他对“反派”与“气势”产生疑问时，就能以罗威娜女士为鉴，避免自己步了她的后尘。
罗威娜对此却毫不知情，她躺平到凛冬对她失去了兴趣，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支棱了起来，“总之，有我这个资深的反派给你做顾问，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吧——一会到了城市里，你只要看我眼神行事即可。”
然而另一边的谈话氛围却没有这么轻松悠闲了。
在机械蝗虫迁徙后的几个小时后，王都的人们终于离开了地窖和地下水道，在地表上留给他们的却是灾变后的景象，大多数的房屋都遭到了“虫噬”，结构和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在第一批蝗虫入侵中没来得及逃去地下的人们依旧在城市里游荡着。
这些皮肤覆盖着异常金属，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人们展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而更让幸存者不寒而栗的，是他们具有极强的感染性，那些不慎遭到围攻的市民很快就被同化，就连他们的魔物伙伴也不例外。
游荡者们变成了介于人类与魔物之间的产物，他们无需指挥魔物发动攻击，自身就拥有了与普通魔物角力的力量。
在第一批袭击中幸存下来的市民也并非精英召唤师，他们都是在费尔罗克的广场演讲响应了号召应征入伍，然而他们从没能得到军队配发的魔物蛋，身边跟随的魔物伙伴也大多都以日常生活为主。
这王国也存在着大量对战斗不感兴趣的居民，而真正的皇家召唤师协会的精锐们已经随着皇室在出城后遭到了全灭。
王都的地表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至少在感染了机械疫病的游荡者们被彻底清除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在地下水道或地窖长期居住的准备，好在游荡者们的攻击性和速度都远不及机械蝗虫群，这为幸存者们提供了将物资转移到地下的可能性。
在士气最低落之际，夏洛特站了出来，在地下水道的空地发表了演讲。
这里又闷又热，空气中还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她也见证了绯红女王的陨落，那几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幸存下来的人们彻底失去了希望。
这一次，绯红女王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拯救他们了。
“绯红女王的陨落固然令我们痛心，但生活仍要继续下去！”
比起大臣费尔罗克的演讲，夏洛特的呼吁效果差了许多。
不只是因为她初出茅庐，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发表过讲话，还因为在场所有人都被费尔罗克的演讲深深地伤害过，在他们鼓起了勇气，为了王国和家人们响应号召时，皇室和大臣们又做了些什么？
他们带着值钱的东西和最精锐的召唤师们出逃了。
喜欢耍嘴皮子的没有几个好东西！
夏洛特听见了人群里的议论，顿时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打算在天黑前去地表上搜集一些物资，有人要和跟我一起去么？”
许久之后，她又提议道。
既然这是一场持久战，他们就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他们需要的不只是物资，还要在短时间内把地下水道改造成适应人们居住的避难所。
绯红女王陨落，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规则被打破了，“死亡”的概念将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他们不再能像之前那样每个人都能活到寿终正寝，若是长期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很快就会得病，不等机械魔物占领整个世界，仅存的幸存者便会死于传染病。
然而响应者寥寥无几，一位是之前在第一批搜索过程中幸存下来的巡逻队成员，另外几个则是有老人孩子需要赡养的成年人，他们都见识过游荡者的可怕，每个人都怀着必死的决心。
“跟我来吧。”
夏洛特调整了一下心情。
有总比没有好，她立刻说服了自己，感受到了她坚定的意志，白色的幼龙也回她以坚定的眼神。
“碍事的家伙总算走了。”
待夏洛特组建的临时搜救小队离开，隐藏于幸存者队伍中的几人交换眼神。
他们觉得自己真要感谢夏洛特，虽然发表了一些不知所谓的演讲，但至少带走了许多麻烦的人物。
不多时，一位妇人的哭声打破了地下水道沉闷的气息，当迷茫的人们循声望去之时，却见看见几个成年人一脚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踢飞了出去，他们中的几人正旁若无人抢夺起了两人的食物。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人群中传来质问。
质问者还未起身，一只凶神恶煞的灰狼就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不是很明显么？”为首的男人冷笑着说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却占有了这么多食物，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的视线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当然，你们也是，把你们粮食交出来。”
“你们是…偷猎者！”
有人认出了他们，还有他们的行为风格，这种土狼狗和蝙蝠是偷猎者们最喜欢的魔物，他们本就凶恶，最擅长成群结队地发动袭击。
“快阻止他们，我们人多，只要我们一起反抗他们…”
话音未落，那灰狼便将男人扑倒在地，利爪撕开了他肩膀上的皮肤，这一幕顿时让所有人鸦雀无声。
用魔物攻击召唤师在王国是犯罪行为，更让他们惶恐的是，那个男人受伤了，而且看起来伤得很重，他面色惨白，伤口不停涌出鲜血。
魔物的攻击，本不该对人类造成如此明显的伤口才对。
“还不明白么？”
向灰狼发出命令的偷猎者冷笑，“绯红女王已经死了，所有她制定的规则也在消失，而且偷猎者？那只是我们过去的身份，现在时局已经改变了。”
男人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俯视着那些蠢蠢欲动，打算暴起反抗的人们，高声说道，“难道你们想和火箭队作对么？”
这一句话顿时熄灭了所有人心中反抗的火焰。
火箭队…
就连绯红女王都被他们杀害了，他们这些普通人又能做些什么？
“识相的话就把你们所有的物资都交出来。”
偷猎者头目提高了语调，“还有记住了，这个城市已经被火箭队接管了！”
“住手吧。”
寂静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缠着白头巾的男人，纵然身边没有携带任何魔物，他却还是起身走出了人群。
“哦，我听说过你。”
偷猎者头目的说道，“你是月森城的白头巾，如何？你想加入火箭队？我们的审核可是很严格的，不过对你我们倒是可以放宽要求，只要你向我们缴纳5个人物资——”
“我说了，住手。”
白头巾凶狠地瞪了一眼灰狼，那灰狼后退一步，也警惕地注视着白头巾，发出了阵阵低吼。
白头巾说道，“即使偷猎者，也绝不能染指这种行为。”
“我明白了，所以你并不打算加入我们。”
偷猎者头目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你是来逞英雄的，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些别的消息…比如你在月森城失去了魔物和人手，以前追随你的手下都离你而去了。”
“是啊，看来你们的消息还挺准确的。”
白头巾将左手停在自己衣服的衣口上一步步朝着偷猎者们走去，“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偷猎者们也被他古怪的动作给震慑住了，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们听说过臭泥症么？”
“…臭泥症？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哦，那可是比地表上的机械瘟疫更可怕的传染病，一旦染上了这种病症，几天后就会浑身溃烂，最终烂成一团如同臭泥状的物质，而这个病症的初期症状就是身体会散发出类似于臭泥的气味。”
白头巾将衣口扯开了一条缝，即使在地下水道的环境里，强烈的气味却依旧传进了偷猎者们的鼻子里。
“我已经死定了。”
他狂笑着加快了步伐，“如何，你们也想变得和我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