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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我们会赢么

  洛阳城。

  尔朱世隆见完了尔朱氏一众子弟之后,很快就召集了从属于尔朱氏的一众外姓大将。

  贺拔胜、斛斯椿、贾显智、贾显度、樊子鹄…

  洛阳的天龙人并不待见尔朱氏,不过尔朱世隆并不担心这帮天龙人会帮助李爽。

  在尔朱氏中人轮番上洛之后,洛阳的天龙人手中的财力损失严重,没有财力,自然也就无法养部曲。

  而且,相比尔朱氏,李爽也不遭他们待见。毕竟,尔朱氏起码明面上还立了个天子,尊奉之,而李爽是演都不演。

  这些从属于尔朱氏的一众外姓大将与洛阳天龙人不同,他们手里是真的有钱有兵,可以改变局势。

  他们都是北人,在六镇起事后投奔了尔朱荣,与尔朱氏绑定很深。

  不过,再深的关系在晋阳易主之后,也变得不牢靠了。

  叱列延庆便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尔朱世隆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安抚他们,想要将他们争取到尔朱氏一边。

  效果很明显,他们都表示站在尔朱氏一边,誓与大野爽不共戴天。

  “如何?”

  见尔朱彦伯走了进来,尔朱世隆张口就问道。

  “放心吧,这些人也不是傻瓜,我尔朱氏还没倒,他们不会投向大野爽的。”

  尔朱世隆并不是尔朱荣,没有那个威信能够让这一众外姓大将乖乖听命。因此,他还需要尔朱氏的大将来威慑这些外姓的将领。

  让尔朱度律、尔朱仲远节制着一众外姓将领的部曲,如此,尔朱世隆才能放心。

  尔朱世隆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疲累之色。

  “人心难测,这一仗若是输了,我尔朱氏怕是就不在了。”

  作为如今尔朱氏实际上的统帅,尔朱世隆此刻却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哪怕人多势众,牛羊百万,可尔朱氏依旧处于守势,打得是防守反击之战。

  尔朱世隆看向了尔朱彦伯,忽然问道:

  “你说,我们会赢么?”

  尔朱彦伯是尔朱氏中难得的温厚人,与元氏的关系也不错。尔朱世隆这话不敢问别人,只有问尔朱彦伯。

  尔朱彦伯听了,忽然一笑。

  “你为了拉拢各州官吏,放任他们贪污纳贿,盘剥百姓;你为了拉拢鲜卑士兵,放任他们侵占良田,圈地放牧;你为了拉拢北人,放任他们为非作歹,巧取豪夺;你为了拉拢梁人,放任他们纵兵北上,纳土割州。若按书上说,已是亡相。”

  尔朱世隆听完,笑得比尔朱彦伯更大声了。

  “不放任各州官吏贪污纳贿,洛阳如何有堆积如山的钱粮;不放任鲜卑士兵侵占良田,这十八万战兵又如何能甘心效命;不放任北人为非作歹,地方上的汉人又怎知谁是天下之主;不放任梁人纵兵北上,又如何能牵制关陇精兵!”

  说到这里,尔朱世隆看向了尔朱彦伯,似乎在嘲笑他的迂腐。

  “尧幽囚,舜野死,古来圣贤亦不可免。若说亡相,从刘渊开始,到后面的石勒、慕容皝、苻健、姚苌、赫连勃勃,三百年来,这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哪一家没有亡相。便是本朝拓跋氏,起家之时,不知有多少阴私秽暴之事。到了元宏这,倒是想学汉人那一套,可才三十多年,这元氏的话还有人听么?”

  尔朱世隆的话让尔朱彦伯哑口无言。

  “这洛阳上下之人都说天柱大将军无德,杀戮公卿百官,可他也不过是做了这三百年来,一众前人所做的事情。天柱大将军唯一错的,便是小瞧了这一众洛阳公卿,反为所害。”

  尔朱世隆清楚,他是比不了尔朱荣的,若是尔朱荣还在,那尔朱氏绝对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他们汉人,说着忠孝仁义,做起事来比我们更狠!曹氏夺了刘氏的江山,司马氏又夺了曹氏的江山,到了晋氏南渡,司马氏又为刘氏诛戮!三百年来,我不曾见古来圣王,唯见兵强马壮为王!”

  尔朱彦伯苦笑一声,尔朱世隆又问道:

  “你说,我们会赢么?”

  尔朱彦伯深吸了一口气,道:

  “若得胜机,当先制河北!”

  水波潺潺,春风和煦。

  城外的水田,此时正值耕种之时。一台新近制作的筒车,便安置在河岸边,正从河流里汲水,运往高处的田垄之中。

  王思政站在李爽一旁,看着这幅场景,拱手道:

  “大王,这一台水车可以灌田数百亩,一旦推广,可以开垦更多的田地。”

  高地取水困难,而有了水车,便可以开辟许多以前开垦不了,或者是开垦了,却也无法精耕细作的田地。

  李爽看着面前大片的水田,道:

  “太原不愧是王业之基啊!”

  旱田的亩产是不如水田的!

  可北方毕竟不比南方,水网密布,可见成片的水田,相当多的地方都是旱田,种的是麦、粟等粮食。

  但太原不一样,晋阳城外水泽密布,土壤肥沃,有着北方少有的水稻产区。晋祠附近的稻田产出的“嘉禾”,乃是《尚书》上记载的诸侯献给周王室的贡品。

  所谓“晋献嘉禾”,侧面也说明了太原的农业发达。

  经历了短暂的战乱之后,太原已然恢复了秩序。

  从上党、太原,到河东,再到关中,以汾水——黄河——渭水为运输大动脉,广阔的土地已然连成了一片。

  没有了外部的威胁,也正是种田的良机!

  王思政听了,问道:

  “大王,如今太原还有着许多尔朱氏留下的兽栏,该如何处置?”

  原本尔朱氏麾下不少的北人,都喜欢圈地养牲畜,甚至尔朱氏也是一样,太原有着大量的兽栏,养着数十万头牛羊。

  “本王欲在灵夏恒朔等地设林苑牧场,将多余的牲畜陆续迁徙过去放养。”

  “诺!”

  便在此时,几名哨骑驶来,正向着晋阳城而去。

  李爽看着这些哨骑的装束,已然知道了他是上党派来的。

  显然,王思政也看出来了。

  “大王,如此动静,难道是尔朱氏向高都动兵了?”

  李爽双手负后,不屑道:

  “尔朱世隆还没有那个胆子。”

  王思政不解,问道:

  “大王,何意?”

  李爽一笑,道:

  “柿子捡软的捏呗!”

  晋阳。

  “主公,邺城那边来信,尔朱仲远率军北渡大河,正向邺城进兵!”

  段韶说着,有些急切。

  高欢却是坐着,脸上没有表情。

  “主公,你是怎么想的?”

  “我来此之前,已然让窦泰驻兵枋头,防得便是尔朱氏这一手。”

  段韶毕竟年纪小,没有高欢那份沉稳,有些担忧。

  “可窦泰兵少,拖下去对我们不利,还是要主公回邺城,才能主持大局。”

  高欢摇了摇头,道:

  “大野爽不让我走,我走得了么?”

  段韶听了,有些郁闷,道:

  “秦王是如何想的?”

  高欢听了,面色不愉,道:

  “他怎么想,我怎么知道?”

  说着,高欢起身拿了个枕头,去侧屋睡觉去了。

  段韶看得干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四叔!”

  宇文护走进来时,正见宇文泰围着炉子。

  炉子咕咚咕咚煮着热水,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碟烤鱼、一盆煮熟的粟米还有两碗羹蔬。

  见宇文护来,宇文泰一笑,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

  宇文护坐在了宇文泰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粟米饭,问道:

  “听说尔朱仲远率军攻打邺城,高欢却是没有一点动静,是何缘故?”

  宇文护不解,宇文泰却是笑了。

  “大野爽不让他走,他还能有什么动静。”

  宇文护听了,更加不解,问道:

  “为何?”

  “我们也好,他们也罢,在河北毕竟是外来者。五姓高门本与元氏共天下,可无论是尔朱氏还是大野爽,都不为他们所喜。如今那些世家对于我和高欢此次来晋阳,心中很是不满。”

  宇文护听了,似有所悟。

  “秦王是想要让河北那些世家大族知道其中利害?”

  宇文泰一笑,道:

  “说到底还是那帮怀朔人太过贪婪,总想要攀附那些高门,不然又如何能如此呢?”

  宇文泰笑盈盈的正想要吃鱼,可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主公,范阳急报,安、平两州叛军作乱,其势已蔓延至幽州。”

  宇文泰送进嘴里的鱼肉还未送到,听到了这个消息,手一松,筷子掉落在桌上,再看向桌上的烤鱼,瞬间觉得不香了。

  秦王府。

  李爽召诸将、诸可汗入宴,高欢、宇文泰也在邀请名单上。

  大堂之中,灯火辉煌。

  来自龟兹的舞女身着轻纱薄裙,舞姿曼妙,腰肢轻扭,长腿微抬,展现着柔软的身躯,挑动着人的欲望。

  众将兴致颇高,可高欢和宇文泰两人却是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心思颇重。

  他们不时抬头,看向了李爽,对方自顾自的喝酒,却是没有回应他们的意思。

  龟兹舞女舞罢,一众侍女开始上菜,却是为一众将领端来了一碗碗白米饭。

  看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李爽开口道:

  “这是去岁新收的稻米,当与众人共享!”

  这屋中的一众将领几乎没有人去过南方,平日里也很少能买到稻米,一众北地的可汗,有人更是第一次见白米饭。

  当即,有人捧着碗就吃了起来,第一次吃,只觉得软糯香甜,味道甚佳。

  晋祠附近的稻田产出的稻米之所以被称为“嘉禾”,乃是因为周围的土地和水源都是上佳,产出的稻米口感独特。

  看着几名胡人首领很快吃完,李爽笑道:

  “如何?”

  “当真美味。”

  李爽听完,道:

  “既然吃了本王的饭,那本王之事,你们可要照办!”

  李爽说完,在场的,无论是李爽麾下的将领,还是一众北地的首领,都站了起来,拱手道:

  “大王有命,臣等在所不辞!”

  “不用如此!”

  李爽挥了挥手,让众人坐了下来。

  “如今不同往日,本王欲在并肆诸州大兴农桑,安养百姓,还望尔等约束部众,勿要践踏农田。”

  李爽说完,一众大小可汗再度站了起来,拱手道:

  “天可汗有命,臣等定当遵从,若有违背,必遭厌弃。”

  高欢和宇文泰看着这幅场景,心中震动。

  自拓跋氏起家之后,农与牧之争便是让北魏上下的朝廷官吏都头疼的事情。

  随着六镇之乱,朝廷的威信下降,这个问题干脆就不管了。

  可如今,李爽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都遵从么?

  高欢、宇文泰不知道,可此时,这大厅之中的一众胡人首领,那恭敬的样子还是让他们两人相当震撼。

  宴会结束,高欢、宇文泰却没有回去,反被李爽留了下来。

  后府临湖的三层楼阁之中,李爽红着脸,在斛律光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看着早已经等待的高欢、宇文泰两人,坐了下来。

  “这么晚了,将你们留下来,不会怪罪本王吧?”

  高欢脸上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切。

  “秦王有召,便是隔着千山万水,属下也必定要前来。”

  宇文泰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道:

  “贺六浑所言甚是,大王有命,我等必定遵从!”

  李爽一笑,道:

  “河北有乱,再把你们留下来,你们心中怕是要恨透了本王了!”

  “属下不敢!”

  高欢、宇文泰低着头,连道不敢。

  眼前这个身着金色龙纹黑服的男子,看似醉醺醺的,身上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高欢、宇文泰两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你们早早准备,离开晋阳,各自回去平乱吧!”

  李爽轻轻道了一声,高欢、宇文泰两人本是绷紧了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

  “属下遵命!”

  这连日来积郁心中的焦略,此时尽皆吐尽。

  明月高悬,看着两人在夜色下离去的背影,李爽站了起来。

  斛律光侍卫在后,只听李爽道:

  “此间事差不多了!”

  说罢,李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醉意。

  “传我敕令!”

  斛律光从旁拿出了空白的诏书和笔墨,只听李爽道:

  “诏陇右道大行台、上将军、大都督羊侃,诏灵武大总管、上将军、大都督李弼,诏蒲州都督、大将军、河东道行台右仆射薛孤延,诏荆州刺史、大将军、关内道尚书左丞裴庆孙…诸将于三月六日前,赴长安候命,违者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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