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重生

　　漫步在通往圣赛缪尔教堂的繁华街道上，奥黛丽的心理学隐身依然发挥着作用，让所有路人都下意识绕开了自己，却又不觉得奇怪。

　　以她“洞察者”的力量，哪怕是有哪位圣者经过，也不会觉察到任何异常，恐怕只有天使才会注意到一丝不协调，再依照灵性的指引发现有一位观众途径的天使曾路过自己身旁。

　　当然，贝克兰德此时有不止一位天使隐藏，就在刚刚与外神眷者们的战斗中，奥黛丽就注意到了好几位她曾在漫游梦境时注意到的高位存在，但作为不归属某个正神教会的隐藏者，他们都对此心照不宣。

　　衣着得体的绅士、女士在咖啡馆和商店中进出，下班的工人和职员脚步匆忙，响着清脆铃声的脚踏车、两轮或四轮马车在街道上穿梭…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奥黛丽在潜意识大海中帮助己方天使抵御疯狂呓语，平复被激发的恶意所引起的灵性涌动和内心滋长的恶意逐渐平息。

　　路过佩斯菲尔街那栋熟悉的办公楼时，奥黛丽下意识从打开的窗户望向内部，目光停留在大厅墙上一张装裱过的照片上。

　　那是在鲁恩慈善助学基金正式成立的时候，她与道恩·唐泰斯和克莉丝汀·特蕾莎，以及所有在场的成员一起留下的合照。

　　按照许多虚构的冒险故事里所说，这张照片说不定能够保证霍尔一家永远平安，毕竟上面有两位已经成为了旧日的伟大存在…奥黛丽嘴角带着笑意在内心发出感慨，但思绪却停留在她向着“皇后”小姐挤去，让三位塔罗会成员贴在一起的那一刻。

　　旋即，她收回目光，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现在，奥黛丽自己也是一位天使了，足以成为家族的核心和支柱，成为他们的依靠。唯一的问题在于，父母和哥哥都还不清楚这件事，以为他们的掌上明珠，家中最小的成员只是个序列7的心理医生。

　　而从末日之战结束后第一时间重新召开的塔罗会上，她已经了解到了战争的结局，知道这颗星球原本面临的、足以灭绝所有生灵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或许经过为时不多的休整后，从原本的七神以及古老复苏的神灵、最近诞生的神灵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新的“旧日支配者”的伟大存在们，就会开始着手改变这个世界了。

　　人类为神灵提供信仰，神灵为人类提供庇护的共处方式应该不会大变样，但整个社会的形态必然会有极为激进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占据了大量资源，却没法相应为神灵们提供所需的贵族们的下场会如何，奥黛丽从历史上因蒂斯王国变成共和国的过程中可以窥见一二。

　　届时，自称“新党”的父亲，说不定反而会变成他现在所不满的“保守党”的一员，成为改革路上的绊脚石。

　　而在神灵们绝对的实力下，绊脚石的唯一结局，只有…

　　不知不觉中，奥黛丽来到了拥有两个对称钟楼的纯黑色教堂门口。

　　她收敛思绪，正要循着灵性的指引进入教堂寻找那位在战争结束后迫不及待降临此处，似乎有着某种目的的“奇迹师”，却注意到那位头发半白仿佛已经老去，但面容却颇为年轻，脸颊两侧有着一撮粗黑的短毛。

　　祂一脸期待地看向教堂内部，身旁站着另一位同样参加了末日之战，且为奥黛丽所熟悉的天使。

　　塔罗会的“星星”先生，伦纳德·米切尔。

　　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心情放松所以没有以“隐秘”的力量掩饰，两人的交谈落入了奥黛丽耳中：

　　“真的不用帮祂把原本的记忆编织出来植入进去吗？以祂现在的状态，可能认不出你了。”

　　“我会带祂回到原本的国度，一点点帮祂回想起来的。”

　　祂？另一位天使？听起来似乎失忆了，难道是在战争中不慎牺牲的那几位中的一个，借助某种有一些缺陷的办法复活了？

　　奥黛丽满腔疑问，但又不好上去打扰，目光也跟着两人看向教堂内。

　　不多时，一位穿着带兜帽的黑色古典长袍，长发乌黑，面容秀美却有着一丝迷茫，眼神有些呆滞的女性缓步走出，来到了伦纳德和那位“奇迹师”面前。

　　后者飞快地迎了上去，站在女性面前，表情有些激动，双手举起又放下，像是离家的孩子见到了久违的家人般无措。

　　这时，奥黛丽才注意到两人面容虽然不同，但乌黑的眼眸却有着几分相似。

　　兄妹还是姐弟？

　　她心中有了猜测，看着头发半白的男子欣喜地带着黑发女子离开了这里，经过有白鸽飞过的广场，在街角不见踪影，看着“星星”先生朝着自己这边微微颔首，随后走进教堂。

　　不管怎样，家人的重逢总是让人喜悦的…感受着弥漫于这片空间内淡淡的情绪变化，奥黛丽嘴角重新带上了笑意，转身向皇后区走去。

　　在不久前短暂但激烈的战斗中，虽然有着几位“红祭司”途径的天使居中调配，镜中世界的魔女、占卜家们也共享了自己的保命能力，但仍旧有不少人在外神信徒猛烈的攻击中殒命，此时能看到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奇迹师”迎回了家人，让奥黛丽刚刚因为思考家族未来而变得沉闷的心情有所放松。

　　但渐行渐远，又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沉入夜色之中的圣赛缪尔教堂后，她的内心再次被之前的困扰所笼罩。

　　根据塔罗会上“愚者”先生与“皇后”小姐的信息，不久后“黑夜女神”将会整合原本的“战神”教会和南大陆部分“死神”信仰，成为横跨两个大陆的统一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或许会保持原本的规模，但“风暴之主”内部会有怎样的变动，可能需要看那位从历史中归来的太阳神的意思。

　　另外，新兴的“愚者”和“灾祸女神”信仰必然会有快速的发展。

　　至于其他国家的信仰将会如何，奥黛丽就不得而知了，她清楚有哪几位旧日诞生，但没法知道祂们之间的争斗与妥协、合作与分歧的具体情况。

　　不过身为天使，她十分清楚，信仰与锚才是神灵们关注的重点，就连她自己在成为序列2的“洞察者”之后，也感觉到了对信徒的迫切需求。

　　好在因为心理炼金会内的地位，她在贝克兰德有一支隐藏的、忠于自己的非凡者小组，而将尊名与“愚者”挂钩，在圣典中留下事迹都能提供一部分锚点，且因为能够时刻对自己进行安抚，缓解神性的影响，这个问题短期内能够承受，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难怪在塔罗会上，愚者先生和皇后小姐都提醒了我们要维持好原本与其他人的关系，尤其是家庭、朋友和部下，以免在信仰尚未稳定前，人性就出现问题…想到这里，奥黛丽纠正了自己内心的一个想法。

　　不光是自己会成为家族的核心，家族也会成为自己的依靠。

　　她的身影从繁华的街道上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回到了皇后区的霍尔伯爵府邸，出现在父亲的书房中。

　　片刻后，突然想来书房看看的霍尔伯爵，他的夫人凯特琳，长子希伯特和次子阿尔弗雷德先后推门进来，发现彼此时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旋即若有所悟，纷纷看向高高的书架旁的奥黛丽。

　　后者碧绿宝石般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四位家庭成员，用带着能安抚情绪的力量的嗓音说道：

　　“爸爸，妈妈，还有两位兄长。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苏尼亚海上，一支大规模船队正在永不停歇般起伏着的海面上向东行驶。

　　它们很快越过了几艘捕鲸船，进入了传说中隐藏着不老泉、美人鱼和神灵们留下的遗迹的东面海域。

　　曾经误入此处的船只绝大多数都不见了踪影，仿佛被海洋吞噬，极少数幸运地返回的则声称见到了被瀑布切断的海面、飞翔的烈焰马车、尸体组成的巨人等匪夷所思的事物，但也寻得了让人羡慕的宝藏。

　　这里就是人人畏惧又人人向往的神秘海域，也是层次较高的非凡者望而却步的“神战遗迹”。

　　但“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却得知，最近这片海域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因为逸散的神力而产生各种难以预测的危险。

　　最重要的是，它再次与传说中的东大陆融为一体，只要持续向东航行，他就能真正到达那处仅仅从“太阳”先生口中听闻，却从没真正踏足的“神弃之地”。

　　而这，也是他这一次的任务。

　　踱步从“幽蓝复仇者”的船长室来到空荡荡的甲板，阿尔杰回头向后方望去，一艘艘扬着风帆的船只紧紧跟随着自己，正顺着风势以远超平时的速度航行着。

　　每一艘船都满载着罗思德群岛的“海神”或“愚者”信徒，当然，也有许多并不信仰两者，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踏上远航，向往着去新大陆获得新的人生的移民。

　　离“幽蓝复仇者”很近的那艘船的甲板上，一个眉毛有些焦黄的短发男子正指着平静的海面大呼小叫着：

　　“我就说吧，苏尼亚海东面根本没有什么美人鱼，也没有不老泉，那本里的内容都是虚构的！

　　“所以，‘烈焰’达尼兹被吊在船舱外的事也是假的，加工过的！”

　　一旁的船员都绕开了这个有些癫狂的男子。

　　他好像还不知道“世界”先生就是“愚者”，亲手把他吊在窗外的“皇后”小姐则是“灾祸女神”，被两位伟大存在吊在船舱外的事你不干，有的是人争着干…阿尔杰收回目光，心里猜测着什么时候伟大的愚者先生会降下神谕，让这位聒噪的神使跳转途径去当“绝望”魔女。

　　他脚下的幽灵船则随着船长的心意，再次提高了航速，一阵贴着海面但并不狂暴的风随之卷起，让后方所有船只也加快了速度。

　　作为从“暴君”途径跳转到“倒吊人”序列2的非凡者，他仍然拥有直到序列3“海王”为止的能力，掌控海上的天气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不是要带上这批前往东大陆进行开拓的移民，他早就以超音速飞行穿过大海，前往“神弃之地”一探究竟了。

　　对了，现在那里可不再被神灵抛弃，古老的“太阳神”已经回归了，滋生暗中的怪物、让人莫名消失的神力也已经消失…这就是“愚者”先生给我的任务背后的目的，祂准备将这些移民送到“上帝”手中，成为祂的新信徒？又或者，这其实是“诡秘之主”与“上帝”在信仰，在新大陆的传教权上的争夺？

　　阿尔杰思维发散，一个个念头从心底蹦出。

　　他脚下这艘本属于“风暴教会”，又被送到海神教会手中的幽灵船或许也代表了某位神灵的意志，可惜，那位风暴之主已经在末日之战前陨落了…想到这里，他表情有些黯然，伸出右手握拳，迟疑地在左胸敲击了一下。

　　不等阿尔杰内心的感慨散去，船队前方淡薄的迷雾就被狂风吹散，大陆的轮廓随之展现在他眼前。

　　正对这个方向的临海悬崖上，有着层叠而建、沐浴在朝阳之中的宏伟建筑群，那巨大的宫殿、高耸的尖塔和厚实的城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镀上了一层黄金的色泽。

　　船队内传来一声声惊呼，这是怀揣希望来到新大陆的移民们喜悦的喊叫声。

　　阿尔杰虽然早在塔罗会上听过“世界”先生、“皇后”小姐和“太阳”先生的冒险经历，内心对这次探索会见到的事物有了一定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被骤然出现的宫殿群所震撼，呼吸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

　　是曾经的“巨人王庭”…但它不是沐浴在永恒的黄昏光芒之中么？因为“战神”的神力已被那位女神收回，而封锁这片大陆的力量也不复存在？

　　阿尔杰极目远眺，带着疑惑欣赏着这片美景，突然注意到王庭顶端的平台上站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他起初以为那是遍布宫殿和城墙的巨人雕像中的一个，可旋即发现身影拥有一头不同于巨人的蓝色头发，身穿黑色盔甲，姿势威严豪迈，正循着自己的注视反望向这边。

　　那是个活人！

　　目光相对的瞬间，阿尔杰就感觉心脏怦怦直跳，肩膀重若千钧，忍不住想要拜倒在这道身影面前。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源于自己体内另一条途径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某种服从。

　　而要比一位序列2的天使还强大，能让其发自内心想要臣服的存在，阿尔杰只能想到一个。

　　曾经那位太阳神的“风天使”，第五纪的“风暴之主”，已经陨落的…

　　…列奥德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