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或者流放之地。
天瑶圣地对古界的追索,或者索性说对“飞升”的探求,已经数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涉及到这么重要的线索。
毕竟以往直接接触的古界中人太少了,更没做到过这次一样的搜魂索魄,还有多个。
在这件事上,元慕鱼不会和夜听澜犟什么,因为她们共同的师父就是飞升失败而死,甚至父母坐化都可能与这种事相关,这对于姐妹俩都是极其严肃的一件事。别的方面争议再多,在这事上不会有争端,最多是手段争议。
并且也直接涉及两人自身。
理论上说,“飞升”是不能压制的。只要达到了一定层次,比如说现在夜听澜已经半步乾元了,但凡跨出这半步,理论上就会有“接引天光”,此世也会有“自然排斥”,意为你不该是人界之修了,该往更高维的世界去了。
那就会自然引发破界飞升。
在很早年前,世人是追求这一点的。
但后来渐渐发现,好像不存在飞升,反倒是到了这个坎上之后,“渡不过天劫”,失败而亡的才是常规。
原本人们以为这也正常,天劫嘛,就算是腾云小天劫这种相对简单的都多的是人渡不过去死了,何况飞升大天劫呢?渡不了劫出了事,简直太合理了,亲友伤心也不会多想。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一例成功,成功案例只存在于典籍里,反正没人见过实例。
那就不对了。
窥乾元之大,反而是死亡的丧钟?
矛盾的是,道的追求就在那里,明知突破之后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人们却依然会追求突破。
夜听澜的师父如此,她自己也如此,龙倾凰元慕鱼也如此。
每一个修士都如此。
或许有人不这样,会追求躲开这种定数,以各种方法留存此世?但存有这种心思的,多半也与大道无缘了。
曾经夜听澜觉得,“仙界”多半就是古界。
但从古界中人不断地“偷渡”来看,这感觉又不是很像。
如今元慕鱼的线索更是直接指向,古界不过一囚牢。
那仙界何在?
得到了重大线索的姐妹俩不但没解密,反而更糊涂了。
“你那边那个什么方启昊的残魂,什么线索?”元慕鱼问。
夜听澜也把自己所得说了一遍,元慕鱼皱眉:“没什么有用的。”
“嗯。”夜听澜道:“这个所谓囚牢或者流放之地,还有更明确的说法没?”
“没有,说了这只是这残魂自己认为,也就是说实际是否如此也还未必。”
“但从他们不断的偷渡之举来看,或许接近真实。”
“那么我们能从这线索里得到什么?”
夜听澜沉默。
元慕鱼也沉默。
静了半晌,夜听澜才道:“我会找人商议一下。你也和信得过的人讨论讨论。”
这找人原本指的是天瑶圣地的前辈们,多有潜修超品,见多识广。元慕鱼身边各位鬼帝也不是吃素的,集思广益,或有所得。
结果元慕鱼沉默片刻,慢慢道:“我知道现在你有军师,不用刺激我。”
说完直接挂断了通讯。
被挂断了的夜听澜看着手中玉符,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连我都一时没往小男人身上想,毕竟涉及修行飞升之事,他层次还远,你这是…
本质上,元慕鱼对陆行舟的依赖性,好像比她夜听澜都重…重得多。一有需要动脑筋分析的,第一反应就是陆行舟。
毕竟夜听澜才得到陆行舟多久?元慕鱼却是依赖了十年。
对于断情之道而言,斩断这样的依赖和软弱似乎还真是必经之路,真亏得她能壮士断腕…但…值得吗?
总之夜听澜是没有第一时间找小男人讨论这些的,找宗门前辈们去了。
陆行舟也渡过了一个挺重要的象征节点——自从幼年家破人亡之后,他再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宅,并在此渡过了第一个夜晚。
丹霞山的地契是他的,但招牌不是丹霞帮就是天行剑宗,可与他没什么关系。
而此番是在自己的子爵府,明晃晃挂着“陆府”招牌,在古代世界性质最高的“皇帝御赐”宅邸之中,里面除了阿糯之外全是喊自己“老爷”的佣仆,那种当家做主的意味前所未有的浓郁。
这一夜裴小妖女也没有不要脸的钻进来没羞没臊,盛元瑶就更不可能了,他自己好生睡了一夜,起床之后第一件事是去了吏部拿委任状和官服,又有吏部的人带着他去礼部主客司走马上任。
本来上任流程都未必有这么快,他的“人事档案”乃至于官服都很难在几天之内做完,原主客司郎中要做的交接工作也没那么快。
但裴清言在这里出了力,丞相亲自督促着的事,一天就搞定了。
这让陆行舟也有点纳闷,不知道裴清言这么帮衬是在想什么…不过也正合他意,总不成在京师游手好闲等半个月吧。
原主客司郎中交接与介绍工作也麻溜,甚至有些小谄媚,显然把陆行舟当成有丞相后台的了。而且陆行舟是个子爵,也确实比一般官员地位更牛逼一点…
“我们主客司是个小司,事务很少。便如一般大司都有左右郎中,我们主客司就只有一个,当然县子实封也是左郎中,便是还有右郎中也是县子说了算…”原郎中赔笑介绍:“至于其余人员,咱们下设两名左右员外郎,三名各科主事,其余皆为吏员,连副主事都没有,人手可谓稀少。”
如果郎中是司长,员外郎就是副司长,各科应该是处,分别对应各国接待、礼节制定与交流回礼,三个处长。
整个司一共六个官,别的全是吏。从这个状况看,吏员其实也很少。
毕竟此世的外交真的没啥事做,和常规认知不一样。
陆行舟翻了翻各科职能,忽然问:“如今榷场初开,以及与妖域的工匠技术等方面交流,谁负责?”
原郎中赔笑道:“是我亲自负责。”
“郎中总揽大局即可,亲自负责算什么事?”
“终究是重中之重嘛。”
陆行舟道:“我若要设立新科,负责妖域外贸事,需要什么流程?找吏部?”
“确实需要与吏部沟通,并且增加新科不同于简单招人,这种事还是得丞相拍板的。若是特别重要的,指不定还得御批。”原郎中想了想:“不过县子考虑合理,确实需要有一个负责外贸交流事的新科,只要吏部不为难,多半很容易通过。”
“怎么?”陆行舟似笑非笑:“这种合情合理的事情都会有人为难?”
原郎中小声道:“朝廷没有专司负责榷场事,那自然是有人能在其中获利的,朝廷一旦有了专务管的,自是会侵犯到一些人的利益。”
陆行舟笑出了声:“榷场是陆某的提议,与妖域和解也是陆某出生入死而来,然后给别人得利摘桃子,我要管起来还恨我?”
原郎中笑而不语。
这种事何必揭那么明白。
他会说这些也是因为他是裴清言的人,换了别的还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陆行舟道:“所以谁家得利?”
“自然是霍。”原郎中微笑道:“霍家在北疆经营十载,哪怕这次威望大损,之前的布局也还在的。”
陆行舟忽然知道裴清言这次帮这么大忙是为什么了。
榷场初立,各家在这里都是有桃子摘的,都能获利,裴家自然不会错过这杯羹。结果霍家占了最大的桃子,其他各家当然有意见。
莫看裴清言做丞相的公事上做得不错,陆行舟在龙倾凰面前还夸来着,实则在世家之私上,他可也是典型代表。他与霍家之争可不仅仅是什么“清正之臣与幸进佞臣”之间的冲突,还涉及新老世家的冲突,与家族利益的冲突。
北疆的利益争不过霍家,他恨不得陆行舟来搅局。
“丞相现在何处?”
“呃,这个时间自然是在上朝。”
“每天都上朝的?我怎么记得不需要。”
“也不是大朝会,是小朝议。主要是昨天傍晚又有个事儿,盛将军当街把霍侍郎给打了,陛下大发雷霆,召集了几位重臣议事来着…”
陆行舟:“…”
“如果没有其他议题,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县子现在去找丞相应该也快回来了。”
“行,那我去看看。”
陆行舟直奔裴清言的“办公室”,外面已经有一溜人等候,都是来找丞相汇报各项事务的,看来裴清言平日里也是忙得要死,因为这种破事被喊去议事不知道是不是也憋了一肚子老槽。
好在没等多久裴清言就回来了,见到陆行舟也杵在那等,倒是愣了愣:“你新官上任,不好好认识一下司里人员,跑我这来干什么?”
说是这么说,依然是直接就先把他带进了办公室,留下外面等候的官员们震惊的眼神。
不是吧,听说这个陆行舟追求裴小姐来着,裴相还对他这么与众不同,该不会真想嫁女了吧?
可陆行舟死不认霍家人,按他自己的背景来说,能娶裴家女么?
“你居然会老老实实站在外面等,倒是和老夫想的不一样。”屋内裴清言比别人想象中的更加和蔼,招呼了小吏上茶,笑道:“坐吧。”
陆行舟便也不客气地坐了:“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拜会丞相,不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还能怎样?”
“呵,你当初在我家祠堂面前的反骨哪去了?”
“这都什么老黄历的事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裴相这肚子没那么大。”
“啧。”裴清言抿着茶:“枉老夫为了你的官位儿亲自出面督促,你就这样看老夫?”
“本来挺感动,可发现裴相又想拿我当枪使,感动忽然就没有了。”
“怎么能叫当枪呢?”裴清言悠悠道:“那是你本来就要做的事,这不是双赢?”
“那我本来要做的事,是连裴家也没法在北疆得利呢?”
裴清言倒是不意外,放下茶杯看了他半晌,忽地失笑:“怎么,朝凰公主还没上位呢,你就先要替大乾管家了?”
反倒是陆行舟对他这态度意外至极,这是一个丞相对年轻官员说话的态度?
没事,今天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