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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沙陀北逃

  “咕咕…”

  角声满天秋色里,残月高悬松枝头。

  九月初十夜半间,武周城北部二十余里外的丘陵之间,汉军营盘的火光在夜幕下格外显眼。

  蚊虫飞扑篝火,被篝火烧死当场,满地尸体。

  营盘外的云州丘陵是一望无垠的草场,以及生长于各处丘陵坳口的成片树林。

  这些树林还不算茂密,如果愿意继续向北数十里,那将在北边看到成片的树林。

  这样的植被环境,放在千年之后不仅看不到,甚至还要感受西北吹来的沙尘暴。

  但在如今,被数十里植被保护的大同三州,虽说地瘠多风,但还并未出现过沙尘暴。

  不过以北边鞑靼人滥砍滥伐和无节制放牧的习性来看,数十上百年后,兴许北边的树林就会被砍伐殆尽了。

  “北边的北营得多设火鼓,以为疑兵,夜半仔细聆听,若是有木哨声,宁愿听错也必须吹哨响应。”

  “是!”

  营盘内,曹茂带着耿瓛、陈炳文等陇右二代将领巡视营盘,不断吩咐。

  面对拥有骑兵的对手,小心提防对方夜袭和清晨突袭,这也是曹茂从刘继隆身上学到的。

  毕竟在他看来,自家殿下就喜欢夜袭和清晨突袭,其它有将才的骑兵将领,肯定也喜欢这么做。

  吩咐完众人,他再度巡视了一遍营盘,随后才返回了牙帐休息。

  耿瓛与陈炳文按照曹茂的吩咐,将马步兵休息的北营多设火鼓,并且增加了南营的巡哨。

  三个时辰缓缓过去,待到时辰来到寅时(3点),北边突然出现了骑兵的马蹄声。

  巡哨的兵卒立马警惕起来,手中木哨也递到了嘴边,随时准备吹响。

  好在火把下的身影是汉军的骑兵,而这数十名塘骑急匆匆南撤,营门的巡哨兵卒不敢怠慢,连忙放他们进入营内。

  塘骑队正经过搜查,很快被带到了曹茂的牙帐面前,而睡得昏昏沉沉的曹茂在清醒过后,也连忙走出了牙帐,看向了今夜班值的别将窦俭。

  窦俭见到曹茂,连忙作揖道:“都督,一个时辰前,北边三十余里外塘骑与敌军发生冲突,看样子敌军是准备在清晨突袭我军。”

  “果不其然。”曹茂揉了揉眉头,心道幸亏自己多做了准备,不然还真被这李国昌父子得逞了。

  “他们有多少人?”

  “夜幕下不太清楚,但看火把数量应该不少于五千人。”

  塘骑队正回禀曹茂,曹茂听后盘算时间,接着才道:“两刻钟后令三军将士起夜着甲,列阵待敌军至。”

  “是!”窦俭颔首应下,曹茂则返回牙帐内,在护卫的帮助下着甲。

  两刻钟后,营内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为了防止营啸,值夜的兵卒将这些兵卒一一唤醒,随后招呼他们着甲出营。

  天明前的时刻,无疑是最为黑暗的时刻。

  许多睡眼惺忪的汉军兵卒勉强提起精神,牵着马匹出营。

  北营的四千马步兵率先出营,随后才是汉军的三千骑兵。

  值夜的千余兵卒被统一安排到了南营,负责照看骑兵的乘马和挽马。

  七千汉军列阵南北营之间,依托营盘,庇护大军左后。

  九月的大同,已经能让人感受到了代北的寒意,凛冽的北风更是如刀子刮在人脸上,吹得人只能眯着眼睛。

  好在对于关内道出身的汉军来说,这样的环境远称不上恶劣,反倒是这寒风将他们的困意全部吹走。

  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开始啃食,不多时便吃下去了三五根肉干,身体也开始渐渐变暖了起来。

  渐渐地,天际边开始出现鱼肚白,而四面八方的塘骑也开始不断撤回。

  他们巡哨所用的是乘马,返回营盘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乘马更换为军马。

  随着他们加入队伍,汉军数量从七千增长到八千多。

  曹茂没有让所有塘骑都撤回,而是留了数百塘骑在外围,保障大军十里范围内的巡哨。

  这么做,若是李国昌父子留有后手,他们也能快速反应,不至于手忙脚乱。

  时间在推移,两刻钟后,随着朝阳开始在东方升起,北方也出现了大股扬尘。

  曹茂见状缓缓抬起手来,耿瓛与陈炳文见状看向旗兵。

  “哔哔——”

  刺耳的哨声作响,等待了三刻钟的汉军兵卒纷纷精神了起来,而这时北方的扬尘也在不断靠近,最终化作乌泱泱的骑兵。

  “狗鼠,这曹茂倒是有几分本事,敢把塘骑放这么远,看来是知道某会率骑兵突击而来。”

  大纛下,李克用观望二里外的汉军阵势,啐了一口唾沫在草地上,脑中思绪不断碰撞。

  他本想在清晨突击曹茂,结果曹茂塘骑放置太远,他们的行踪在绕道北边不久就暴露了。

  突击失败,眼下要么撤军另想办法,要么就是真刀真枪杀一场。

  想到这里,李克用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胡汉精骑,但见数量比起出发时,似乎少了些,看来掉队了不少人,但总体来说还有六千多精骑。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南边的汉军,仅阵上看来,恐怕不下于七八千人。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倒也不是没有拼杀的可能。

  “郎君,还要冲杀吗?”

  康君立有些担心,但李克用闻言却下定了决心,自信满满道:“若是刘继隆提领这支兵马,某兴许还会撤军,但这曹茂…”

  他故意沉吟片刻,接着轻嗤道:“某记得,当初他对付周宝和李思恭都死伤不少,差点让二人成功突围。”

  “若非刘继隆料敌先机,周宝和李思恭定然能突围而去。”

  “周宝与李思恭不过庸才都能将他戏耍如此,更何况如今指挥兵马只是某了。”

  “传令,三军休整两刻钟,两刻钟后上马逼近,疾驰面突!”

  “末将领命!!”康君立与周德威连忙应下,李克用则是看向周德威吩咐道:

  “阳五,你率鸦儿军掠阵,听从某军令想办法突击汉军薄弱处,某要将此军击退,让刘继隆知晓,除他以外,汉军尽皆土鸡瓦犬!”

  “是!”周德威脸色不变,沉着应下军令。

  一时间,两军马匹不停唏律,似乎感受到了焦虑,时不时蹶着草皮。

  两刻钟时间很快过去,当李克用开始行动,曹茂立马吩咐道:

  “骑兵列阵,耿瓛你率五百骑兵撤往后军,披马甲准备听从号令突击,马步兵等待骑兵交锋后下马持刀棒捉马。”

  “是!!”陈炳文、耿瓛、窦俭等人纷纷应下,紧接着三军开始调整。

  曹茂以四千精骑列阵在前,四千马步兵居中,五百具装骑兵居后。

  千余马步兵下马帮助五百具装骑兵披上马甲,四千骑兵则是等待李克用率军走入一里范围后,果然听从号角发起冲锋。

  汉军号角响起,四千汉军骑兵骤然冲锋而去,而李克用也早已准备好,等待汉军开始冲锋便随之发起冲锋。

  五千胡汉骑兵与四千汉军骑兵的身影,几乎遮蔽了双方交锋的草原,双方纷纷挽弓,随着距离缩短,各自紧张了起来。

  “哔哔——”

  眼见双方距离不足三十步,胡汉骑兵阵内开始响起木哨,无数箭矢朝着汉军脸上招呼而去。

  汉军骑兵面部的面甲仅能防备流矢,但对于面突箭矢的防护还是较为薄弱的。

  霎时间,栽倒的汉军骑兵不在少数,而曹茂却并未着急吹哨,直到胡汉骑兵冲入二十步距离,他才率先吹响了木哨。

  “哔哔——”

  刺耳的哨声响起后,汉军骑兵与胡汉骑兵距离已经在十五步以内,甚至不少汉军都冲入了胡汉骑兵阵中。

  挽弓八斗的汉军骑兵在搭配上破甲凿子箭后,射出箭矢的威力天生就比挽弓七斗的胡汉骑兵要强。

  正因如此,在如此距离下的面突,胡汉骑兵根本无力阻挡。

  “额啊!!”

  “嘶鸣——”

  霎时间,胡汉骑兵栽倒数量远超汉军,尤其是许多汉军骑兵根本不不顾捉马,箭矢纷纷往马首招呼。

  八斗骑弓的破甲凿子箭能直接射穿马首,更别提胡汉骑兵薄弱的面部了。

  仅仅只是交错百步,双方骑兵便已经挽弓七八次,被射中毙命的兵卒数不胜数。

  李克用在阵中左右驰射,中箭汉军不在少数,而汉军若是想要面突他,他则在马背上左右躲闪。

  哪怕是胯下马匹被射穿马首,他也能及时在左右护卫下,跃向那些无主的马匹。

  放在平常,他的勇武绝对会感染不少人,但在此刻,数千胡汉骑兵只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眼见前方似乎要开朗起来,不等胡汉骑兵松口气,却见前方突然出现一排汉军步卒,并且已经列阵得逞。

  号角响起后,汉军步卒以弓弩强射突出汉军骑兵阵中的胡汉骑兵。

  一时间,人仰马翻者不在少数。

  待到兵锋受挫,汉军下马的弓弩手立即舍弃弓弩,从地上抓起了步槊、长枪及陌刀等物,齐头奋进。

  “调转兵锋!不要与之纠缠!!”

  李克用率先调转马头突围,身后骑兵也有了防备,有样学样。

  即便如此,先冲出汉军骑兵阵中的数百胡汉骑兵还是撞上了汉军步卒。

  霎时间,但见丛枪戳来,捉马人奋进将胡汉骑兵劈砍下马,将马匹掠走而杀坠马骑士。

  数百胡汉骑兵,除了百余人侥幸突围成功,余下数百人都被捉马人所杀。

  李克用率领胡汉骑兵突出重围,而后方眼见局势不妙的周德威此刻也率领骑兵从汉军侧翼绕后。

  在他赶来的同时,窦俭亲率五百具装骑兵对李克用等胡汉骑兵的侧翼发起了冲锋。

  周德威顾不得多想,吹响号角便率领鸦儿军从汉军具装铁骑的侧翼发起冲锋,试图阻击他们。

  待一千五百鸦儿军杀来时,窦俭有些慌乱,但还是咬牙高呼杀贼,率军冲向了李克用所部。

  周德威所率鸦儿军撞向了汉军具装铁骑,汉军具装铁骑也冲撞进入了胡汉骑兵阵中。

  二百多汉军具装骑兵被挡住,被周德威所纠缠包围,而窦俭所率二百多汉军具装骑兵则是将胡汉骑兵冲撞为两段。

  此时,陈炳文率领的四千马步兵结阵往周德威此处杀来,而刚刚指挥骑兵杀出的曹茂,此刻也率领骑兵准备痛打落水狗。

  李克用见状,立马命令旗兵传递军令,各部大军尽数杀向曹茂所部。

  霎时间,周德威、康君立等人尽皆反应过来,纷纷脱离此处战场,往北边的曹茂所部杀去。

  曹茂的三板斧确实让李克用损失不少,但如今他暴露出了其麾下大部分是马步兵后,李克用便有了主意。

  先杀败曹茂所率骑兵,再解决这数量众多的马步兵。

  面突杀不过,那便短兵交击!

  李克用挥舞令旗,胡汉骑兵及鸦儿军尽皆更换长枪马槊,而曹茂见状却连忙挥舞令旗,指挥汉军骑兵撤退。

  李克用追击,曹茂率军撤退,同时不断射箭来干扰李克用所部胡汉骑兵追击脚步。

  不少骑兵马匹中箭栽倒,李克用见状只能让麾下骑兵更换弓箭,与曹茂继续对射起来。

  “郎君,我军马力不足,不能再追了!”

  周德威急匆匆策马追了上来,他的话也让李克用骤然清醒。

  “狗鼠的曹茂,奸诈计谋倒是不少!”

  李克用反应过来,曹茂在遛马消耗他们的马力,毕竟他们远道而来,马力本就不如曹茂所部充足,若是等马力被遛光,那就真成了待宰羔羊了。

  李克用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勒令三军向西边的高丘撤去,而曹茂见状则是勒令骑兵原地休整,等待马步兵跟上。

  李克用率军冲上高丘,依仗着高丘与平川间十余丈的坡度,开始原地休整恢复起了马力,同时观察敌我双方死伤。

  胡汉骑兵死伤不少,队伍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不少人。

  相比较下,汉军那边也不好过,战场上的汉军骑兵尸体不在少数,但胡汉骑兵依旧占比较多。

  李克用见状,眼神闪烁,而周德威追上说道:“郎君,他们现在是准备调马步兵来正面进攻我军,届时肯定还会调骑兵从侧后包抄。”

  “你想说什么?”李克用看向几次提醒自己的周德威,周德威见状作揖道:

  “某愿率五百鸦儿军先绕后,若是等会汉军骑兵绕后来攻,某从后方进攻,郎君率军从正面强行突围,定能将其击败死伤不少。”

  “五百人是否太少?”李克用话音落下,周德威便摇头道:

  “五百人正好,若是太多,定会让汉军察觉。”

  “好!”李克用没有耽搁,周德威也直接领五百鸦儿军往东边更深处的丘陵疾驰而去。

  在他走后不到一刻钟,南边的马步兵已经追上来了,并且下马列阵在北边曹茂的令旗指挥下,开始结阵准备攻上高丘。

  与此同时,窦俭所率不足四百的具装铁骑也跟了上来,随时准备阻击试图突围的胡汉骑兵。

  曹茂如周德威预料的那样,率精骑准备绕道从侧后方包围李克用所部。

  “七八千人就试图包围某五千余人?”

  李克用被曹茂这副姿态搞得怒火燃起,但想到周德威的话,他还是压下了脾气,等待曹茂完成包围。

  “这李克用坐视我军包围而不管,不像是他刚才展现的实力…”

  曹茂隐隐察觉不对,于是立马看向四周环境。

  当他看到东边也是成片丘陵时,他立马召来耿瓛:“派三百弟兄向东探索。”

  “是!”耿瓛不假思索应下,继而分出三百骑兵向东探索而去。

  他们的举动在李克用眼皮底下,李克用见状脸色微变,他知道三百汉军骑兵足够缠住周德威,因此他不能让三百骑兵向东搜索。

  思绪落下,他忽的振臂高呼:

  休养恢复了不少马力的胡汉骑兵,立马紧紧跟随李克用大纛,往东边正在试图包围的汉军骑兵杀去。

  曹茂与耿瓛见状,当即也没了分兵搜寻的心思,立马集结分散的汉军骑兵,准备后撤来躲避李克用居高临下冲击的兵锋。

  他们开始后撤,而东边的周德威听到己方号角声后,顿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率领五百鸦儿军登上高丘。

  当他看到曹茂不断后撤来躲避李克用兵锋后,他立马率领骑兵重新走下高丘,准备从东边平川向北疾驰而去,阻断汉军骑兵最近的撤退路线。

  争分夺秒间,周德威率先出现在了汉军骑兵撤退路上,但此地是丘陵,他的出现只能挡住汉军片刻。

  只是片刻时间,却也足够了…

  耿瓛眼见前方出现周德威这数百人的拦路虎,后知后觉想到了李克用和周德威的谋划。

  他并未因为周德威出现而分兵从左右两侧绕道撤退,而是准备率军打崩周德威这五百人,为大军开出一条撤退通道,并配合马步兵将李克用所部全歼于此。

  周德威眼见汉军冲杀而来,他并不慌乱,而是下令撤退。

  他们开始撤退,汉军一边追击,一边以弓箭干扰后方追击的李克用。

  眼见前方便是谷口,周德威等人马速稍稍变慢,耿瓛见状奋起直追。

  霎时间,他亲率百余骑兵杀入周德威所率五百鸦儿军阵中,直奔帅旗下的周德威而去。

  周德威见状勒马持槊与耿瓛交错数下,表情吃力,不敌而走。

  耿瓛见状左突右刺,同时朝着周德威追杀而去。

  待到他追击到周德威身后,却见周德威突然勒马,忽得一杆长槊从前方刺来。

  耿瓛心头大骇,勒马躲避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却见自己坠落草地,自己胯下军马的脖颈间血流不止。

  “差一丝!”

  周德威见自己回马枪没能刺死耿瓛,心头暗骂自己本领不到家,随后连忙策马挺槊刺来。

  好在这时追击而来的汉军冲上前来,将周德威及左右试图反扑的鸦儿军挡住,连忙护着耿瓛上马后撤。

  周德威率领鸦儿军追杀汉军而去,哪怕数千汉军骑兵试图突围也要阻挡。

  曹茂见到前方追击的汉军突然撤回,连忙下令大军绕过周德威所部,从左右撤出此处低谷。

  汉军骑兵在曹茂军令下,一分为二的避开周德威所部,成群涌出低谷,回到了平川之上。

  李克用追击而来,周德威见状连忙冲到了李克用面前,连忙作揖:“我军受创严重,未能挡住此部汉军,眼下必须撤回云中,不然等朔州的汉军北上,便无法接应节帅突围了。”

  李克用闻言,不由得攥紧马缰,虽然不甘心就这样撤走,但他也知道周德威说得对。

  他把骑兵都带出来了,如果不及时撤回去,那等南边朔州的安破胡北上,云中肯定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他阿爸和盖寓他们就难以突围了。

  “撤!”

  哪怕心里再怎么不甘心,李克用还是决定趁机撤军,于是指挥大军向东北方向突围而去。

  曹茂撤回平川后,刚刚收拢兵马,便见李克用撤军。

  “马飚,你率三千精骑追击,某率马步兵随后便到!”

  “末将领命!”

  曹茂本想令耿瓛追击,但得知耿瓛坠马负伤,他只能令马成三子马飚追击而去。

  双方撤退追击间向东北方向渐行渐远而去,曹茂则是开始打扫战场,安置伤员,随后率三千多马步兵追击而去。

  四十里不到的距离,双方你追我赶间,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到了远方的云中城。

  曹茂见状,驻兵云中城北十余里外,李国昌则是率军出城接应李克用回城。

  看着比昨日少了三分之一还多的队伍,李国昌只觉得心在滴血。

  “阿爸,某没能击溃曹茂所部,请阿爸责罚!”

  李克用低着头,不甘心的跪下受罚,李国昌见状,只能攥紧马鞭在李克用胸前狠狠抽打三下,随后沉声道:

  “休整两个时辰,随后向东往怀安方向突围!”

  “是…”李克用纵使不甘,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他们想不突围都不行了。

  比起成为阶下囚,他宁愿撤往漠南,届时说不定能联合鞑靼诸部南下,重新夺回代北。

  李国昌见他低头,于是看向盖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那些工匠和将士们的亲眷都被送往了南修水(南洋河)的隘口。”

  “只要我军抵达南修水的隘口,驻兵数百守住隘口三日,便能突围前往漠南。”

  盖寓话音落下,李国昌这才不舍的看向了这云中城。

  沙陀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安身之所,如今将被他们抛弃,而他们又将过上居无定所的生活。

  “这城池我们留不下,那便烧了吧!”

  “是!”

  在李国昌的吩咐下,云中城果然燃起了大火,而李国昌父子也带兵一万往东边的怀安突围而去。

  北边的曹茂得知消息,当即留马步兵两千灭火,自己亲率五千多骑兵和马步兵追击东去。

  李国昌父子,每过关隘石堡则纵火,曹茂只能不断留兵灭火,同时追击。

  周德威率三千骑兵阻击曹茂所部,双方交锋六场,周德威所部死伤不少。

  两个时辰后,赶赴云中的安破胡得知李国昌父子东走,当即亲率三千精骑追击而去。

  与此同时,李国昌所部与曹茂所部也渐渐感觉到了马力不足,双方只能走十几里,休息一刻钟,继续走十几里。

  在这样的追击下,随着一昼夜过去,李国昌所部终于来到了南修水的隘口,并在此处见到了一千多胡兵和数百工匠及其三万多将士们亲眷。

  “有此营垒在,他们想要追击也不容易。”

  李国昌看着堑壕三重的此处营垒,不免松了口气,但盖寓见状却强撑着说道:

  “不可在此耽误,节帅莫忘了汉军之中有方术可破城墙。”

  “眼下可让工匠和家眷们先走,我军休息片刻后再追上。”

  “对!”李国昌后知后觉,但精神上的疲惫还是让他咬牙道:“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拔营北上。”

  “是!”

  李国昌见状,当即率军进入营垒内,率军在此沿着谷道休息了起来。

  此刻的他们,可以说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因此他们坐下后不久便传来了呼噜声。

  只是曹茂没让他们休息太久,他追击到此处后,便知道了李国昌父子准备走这条谷道北上,但麾下将士着实疲惫太多。

  代北马匹众多,李克用他们撤回云中后,携带大量马群出城,哪怕这些马匹不是什么好马,但架不住可以轮流乘骑。

  不然以李克用先后突击、撤退八十余里地的情况,早就被曹茂率军追上了。

  “三军原地休整,若敌军有动静,立马叫醒某!”

  曹茂吩咐一声,便在此处席地休息了起来。

  两个时辰的时间,仿佛就是眼睛一睁一闭,根本无法恢复他们昼夜不休的精力。

  只是即便再怎么疲惫,李国昌父子还是在兵卒的摇晃中渐渐苏醒。

  宛若丧家之犬的逃亡,似乎让李克用成长了不少,他一路上沉默寡言,只按照李国昌的吩咐,率鸦儿军先行出发。

  薛志勤率军三千留驻此处营垒,坚守一个时辰后便北撤。

  这处隘口不算长,不过二十余里罢了,因此李克用率军追上先出发的那些工匠,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睡梦中的曹茂听到了沉闷的马蹄声,加上兵卒不断摇晃,他连忙惊醒。

  “什么动静?!”

  曹茂下意识将手抓在刀柄上,却见陈炳文朝他作揖:“安都督亲率三千骑兵到来!”

  “好!”曹茂闻言,当即便摇晃着站起身来,清醒过后便见到了朝他们这边赶来的三千汉军骑兵。

  这三千汉军骑兵的出现,让曹茂喜出望外,却令驻守后路的薛志勤脸色难看。

  他清楚,若是自己拦不住这八千多汉军,那李国昌父子恐怕无法突围。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某自幼跟随节帅,如今也是报恩的时候了!”

  左右见他这么说,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但他们又想到自己已经北上的家眷,最后还是忍下了脾气,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猪犬的家伙,我们没有带火药前来,想要攻入这里,怕是不容易。”

  安破胡远眺隘口,脸色不免难看起来,而曹茂见状则是作揖道:“某麾下还有两千多马步兵可出阵。”

  “好,若是两个时辰内能攻下此处,某亲自与你奏表殿下,为他们记功!”

  安破胡也知道这两千多马步兵的状态不行,可放任李国昌父子出逃,他则更加不甘。

  在他的注视下,草草休息了两个时辰的两千多马步兵开始结阵准备攻营,而与此同时的薛志勤也做足了准备。

  在他们即将交锋时,李国昌和李克用父子所率五千多残军也在掩护三万家眷工匠北上。

  他们走出了谷道,并沿着南修水试图渡过前方隘口前往修水流域的漠南。

  只是他们走出南修水河谷后不久,便见南修水东岸出现了大量骑兵。

  “直娘贼的,阿耶所料果然不错,这李国昌父子果然要往怀安逃亡!”

  南修水东岸,数千骑兵在此等待许久,而开口庆幸之人,则是率领这支兵马的将领。

  将领年纪四旬左右,身后的大纛和旌旗写有“卢龙”、“张”等字眼。

  看到大纛与旌旗,李国昌与李克用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卢龙…”

  “张氏叛贼,还不投降?!”

  四旬将领策马来到南修水东岸,拔高声音招降起来。

  “汝为何人,某与刘继隆之事,与你卢龙何干?!”

  李国昌忍住脾气,在南修水西岸拔高声音质问起来。

  二人隔着二十余丈的南修水对问,这四旬将领闻言爽朗笑道:“某乃妫州刺史张简会,汝父子悖逆朝廷,合该有今日。”

  “速速投降,不若等我大军渡河而去,汝等必灭亡于此!”

  张简会的话,让李国昌和李克用脸色愈发难看。

  他们打量双方兵马张简会身后骑兵恐不下五千,并且就营盘情况来看,恐怕还有塘骑在其它地方,正在往此处赶来。

  他们虽然也有五千多兵马,但其中只有三千甲兵,余下两千多没有着甲。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三万多将士亲眷和数百工匠,他们根本无力在交战的同时,保护这群人。

  想到这里,李国昌深吸口气,而盖寓则是策马上前:“这张简会是卢龙节度使张允伸之子,在卢龙之中威望不显。”

  “张允伸为了庇护麾下诸子,几次与刘继隆眉来眼去,甚至起运钱粮,只为换刘继隆庇护其子。”

  “眼下张简会出现在此地,必然是张允伸安排。”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只有派兵先护送工匠突围,再防备张简会渡河来攻。”

  “必要时刻,以节帅和郎君安危为重…”

  盖寓这番话说的十分明显,那就是必要时刻只能抛弃这三万多将士亲眷来保全实力。

  毕竟草原弱肉强食,若是他们太弱,必然会被人吞并。

  想到这里,李国昌和李克用忍痛颔首,随后召来康君立率五百骑兵,护送工匠先走。

  “我们的其余兵马还有多久能到?”

  张简会看到李国昌他们派人护送一批人先走,他立马便看向了身旁将领。

  此人是南下归化的回鹘人,被赐名李茂勋,是卢龙镇防守草原的大将。

  李茂勋被张允伸委托来协助张简会,自然不会看着张简会无功而返。

  面对相隔南修水的大同兵马,李茂勋不假思索道:“无需等待援军,这南修水因干旱而断流数次,肯定有浅滩供我军渡河攻取。”

  “某观他们残败之师,定挡不住我军兵锋!”

  “好!”张简会闻言,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自信。

  在李茂勋的协助下,张简会开始调动兵马,准备寻求浅滩,登陆南修水西岸。

  倘若李国昌父子再来晚半个时辰,他便已经率军渡河,将他们堵在隘口内了。

  “他们在寻找浅滩,我军必须立即撤往修水平川!”

  盖寓催促着,李国昌父子见状也连忙下令家眷先行,而他们率军断后。

  原本还慢悠悠的这些亲眷,此刻纷纷在李国昌的催促下跑动了起来。

  李克用带周德威、盖寓断后,同时派兵催促薛志勤撤兵。

  只可惜他们才派出快马催促没多久,李茂勋与张简会便寻到了浅滩,率军纵马渡河而来。

  由于大旱导致河水浅薄,仅仅能没过军马小腿,根本无法阻止卢龙军渡河。

  “紧跟某得大纛,某倒要看看这幽州精骑与某代北孰强孰弱?!”

  “呜吼!!”

  虽是哀兵,可为了自己的亲眷能够突围,此刻的四千多代北哀兵也纷纷爆发了起来。

  李克用与周德威率精骑冲锋而去,双方交战南修水间,而盖寓则是指挥未披甲的骑兵以弓箭干扰卢龙军。

  霎时间,南修水的河水开始渐渐变得浑浊,随后更是被鲜血染红。

  双方厮杀不过一盏茶时间,南边的峡口内却冲出了大批汉军骑兵。

  只是率军冲出的安破胡、曹茂等人此刻也十分混沌,不明战场上情况。

  “卢龙军为何会出现此处?”

  “莫不是要准备侵占代北?”

  安破胡与曹茂下意识开口,但很快他们就否认了这种可能。

  眼下的卢龙军暗流汹涌,张允伸连自己死后的子嗣生死都得托付刘继隆,更别提开拓疆土了。

  “不管如何,先解决李国昌父子!”

  二人四目相对间,瞬间决定了先收拾代北骑兵。

  “郎君,汉军杀来了!”

  “你说什么?!”

  指挥兵马厮杀的李克用在周德威提醒下,这才看到远方二三里外的汉军身影。

  他心里一沉,他知道汉军出现,那就代表薛志勤凶多吉少了。

  如果汉军得知卢龙军意图,那他们这四千多人恐怕难以离开此处。

  想到这里,李克用只能咬牙:“撤!”

  “是!”周德威松了口气,连忙开始挥舞令旗,指挥大军向北后撤。

  “郎君,汉军杀来了!”

  “好好好!正是某邀功时!”

  李茂勋提醒着观战的张简会,张简会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汉军到来。

  他不肯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连忙指挥道:“大军追击,莫要让他们逃了!”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还在观望的各部兵马,此刻纷纷开始强行渡河。

  李茂勋见状,则是提醒道:“汉军不知我军意图,郎君可亲自前往。”

  “好!”张简会不假思索应下,随后看着李克用率部撤退,己方兵马追击而去后,他这才渡过南修水,朝着汉军追赶而来。

  “某乃卢龙张节度使第七子张简会,在此见过二位将军!”

  张简会策马来到汉军面前,安破胡及曹茂见他们不像是争抢代北,这才露面听到了张简会的这番话。

  “某家阿耶得知朝廷出兵代北,特此派某前来助阵,只可惜某距离此处太远,不然刚才便能将这沙陀胡杂拦在隘口之中。”

  张简会连忙为自己表功露脸,安破胡与曹茂这才得知了卢龙军出现的缘由。

  “既然如此,那绝不可放过李国昌父子,你我大军可合军追击,必要将此二人生擒俘虏!”

  “自然!”

  在安破胡的建议下,汉军与卢龙军开始追击李克用而去,而此时的李克用和李国昌,已经根本不顾上那些脚程缓慢的兵卒家眷,只能匆匆带着自己和部将们的家眷突围。

  二十余里路程,除了乘马乘车的少量家眷冲入了隘口之中,其余两万多家眷都被留在了隘口外,被汉军、卢龙军所俘获。

  “某率兵马断后,郎君快走!”

  周德威催促李克用撤退,自己亲率不足两千人的胡兵下马,持长枪驻守隘口,为李克用他们争取时间。

  追击而来的曹茂等人见到矗立隘口的“周”字旌旗,不假思索的挥舞令旗:

  “生擒李国昌父子者,赏钱万贯,拔擢三级!!”

  面对冲来的数千精骑,周德威亲自持槊坐镇中军,振臂高呼:

  “报恩就在今朝,杀!!”

  “呜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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