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之后,一切皆听从仙长嘱咐。’
‘仙长之言,既为朕之言!’
‘若有差池,尔等自当提头来见!’
回想起出发之前,始皇帝的命令,蒙毅当即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他上前一把将胡亥擒住。
这边赵高,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前。
“夫子救我”
好似小鸡仔似被拎着的胡亥,见着赵高过来急忙求救。
这可是始皇帝安排给自己的老师。
“噤声!”
面沉如铁的赵高呵斥“再有妄言必重惩!”
仙长若是真心要弄你,别说是老奴了,就算是你大父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个时候要做的是认罪,而不是大呼小叫引来更大的惩处。
众目睽睽之下,胡亥被拖到了院外。
院门打开,于众人注视下,赵高按着胡亥,蒙毅上前拳打脚踢。
院内外众人,基本上都参加过打架斗殴,自是能够看的出来,蒙毅是真的下重手,并非是骗人的手段与把戏。
这也让他们大感疑惑,这一行究竟都是什么人呐。
林道这里,好奇的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扶苏。
“怎么,不为你弟弟求情?”
依扶苏那软弱的性格来说,应该求情才是。
“胡亥言行放荡。”扶苏摇头“自当受惩。”
这话说的林道也是愈发觉得有趣,这是被刺激的真黑化了?
“林公子”刘季上前拱手“不过是酒后失言罢了,无需如此。”
未曾想,却是事主来求情。
“我这人。”林道摇头“向来言而有信。”
“这”本想着言语一番,拖延些时间,让那浪荡子多挨一段时间的揍。
可林道的话语,却是让刘季心头一惊,连忙劝说“今日是小女百日,还请公子给个面子,莫要见血。”
他急忙给院内一人使眼色。
那人也起身上前拱手“在下沛县主吏掾,萧何。”
“大秦律,殴伤人当处赀三旬,赀二甲,黥为城旦等。”
“公子莫要轻视律法!”
“看到没。”林道示意扶苏“地方上真正可用的,唯有律法而已。”
“儒家的那一套,你看有谁提了?”
“是。”扶苏诚恳行礼“受教。”
林道深深看他一眼,向着院外扬声“可以了。”
院外的殴打声停歇,胡亥犹如死狗一眼被拎了回来。
林道笑骂“恶凤你都敢调戏,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边胡亥早已经是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哭泣喊疼。
这等当众殴打之事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这让萧何很是为难。
按律他应该管的。
可这些人衣着华丽,明显不是寻常百姓。
而且出手就是万钱 此时有之前守村口的人过来,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大概就是说,之前入村的时候,他们提供的身份证明是军中的。
萧何坐下了,他可不想多事。
未曾想,林道却是主动找上了他。
“主吏掾”
“沛县户籍几何?”
听闻此言,萧何顿时皱眉。
这可不是能随意说的。
“始皇二十八年上计。”一旁的扶苏却是开口“沛县为上县,计户两万七千九百五十三户,一十三万七千九百一十五口。”
这只是户籍上的统计数字,是缴纳赋税服徭役的数字。
此外那些没在户籍上的,隐户的等估计也有不少。
大秦的行政能力很强,可哪怕后世都无法做到完全统计,这里就更不行了。
林道看向了扶苏“那整个大秦有多少人?”
“三十六郡,共计约有三千万六百万口。”
秦末三四千万人口,可到了汉初的时候,萧何统计全国只剩下一千三百万口。
算上躲藏入山林,湖泊,大江大河乃至海岛上的,也不过一千五百万左右。
天下人口因为战乱,损失了大半之多。
林道心中也是唏嘘。
这也是他努力改变大秦走向,试图将各国遗族送走的根源所在。
自己人打自己人,实在是太惨了,不能如此!
想打可以,出门去干外人去!
萧何大为惊讶,因为扶苏说的全对!
如此机密数据,可不是普通人能知晓的。
这边林道再问“沛县田土几何,能否供养全县百姓?生活水平怎么样”
萧何都麻爪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扶苏张口欲言,却是被林道抬手阻止。
去年的上计,扶苏有参与,而且专门理的上县,因此记得许多。
可林道此时,却是不想听他说。
萧何犹豫了,可片刻之后还是摇头。
“此乃朝廷机密,不可外泄。”
林道笑着颔首,目光看向了刘季。
“县里生活如何,能否吃饱饭?”
“吃饱饭?”刘季大笑“公子说笑了。”
“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谁敢奢望吃饱?”
“朝廷的赋税重,徭役更是没完没了。”
“连劳作耕地都困难,谈何吃饱饭。”
“也就是这个月起,免除了徭役,减免了赋税,连禁酒令都取消了。”
“日子才算是有了奔头。”
林道没说话,可一旁的扶苏却是目中有光,连连颔首。
很明显,他还没有完全黑化。
收回目光,林道再度颔首“有没有想过。”
“每家每户,能分到几千亩的地,家里养着成群的牛羊,永远都吃不完?”
此言一出,院内顿时为之一静。
片刻之后,哄堂大笑 不少人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公子真会说笑。”刘季抹着眼泪大笑“几千亩地?一家能有个十几亩地,就已经是命好了。”
“我等乃是黔首,又不是公侯,凭什么有几千亩地。”
“公子这才喝了几杯,这就醉酒了?”
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方才逐渐停歇。
待到众人终于安静下来,林道缓缓起身。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犹如实质。
“凭什么?”
“凭什么,中土百姓不配拥有几千亩,甚至更多的土地?”
“凭什么,十几亩地就能满足?”
“凭什么,那些放牧的能有成千上万亩的操场,我们不能有?”
“凭什么,他们可以开着车放着成群牛马,而中土百姓只能当牛马?”
“凭什么,中土的百姓,就要世世代代的承受这些!”
他气沉丹田,声如洪钟。
“凭什么!!!”
“最惨烈的痛苦,中土百姓来承受。”
“最艰难的付出,中土百姓来供应。”
“最辛苦的劳作,中土百姓来拼死拼活!”
“凭什么,中土百姓只有付出,没有收获?”
抬起手,手指扫过众人。
“你们告诉我,凭什么?”
众人皆是沉默无言。
一时之间,院内气氛压抑,犹如低气压盘旋。
‘哇’
吕雉怀中的婴孩一声啼哭,打破了这份沉寂。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这边吕雉起身,抱着孩子回了屋里。
林道也是坐了下来。
他侧头看向了扶苏“你信儒家也好,学法家也罢。”
“你首先要明白,诸子百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若是你觉得,纯粹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统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扶苏慌忙起身行礼。
“不敢”
“请先生指教。”
“我没什么可指教的。”林道抬手扫过院内众人“让他们这些人,让全天下的百姓黔首们,都能过上家家户户几千上万亩土地,牛羊多到数不过来的好日子。”
“这,才是天下人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院内顿时响起了吸气声响。
有聪明人,已经是有所猜测。
这边扶苏面色阵青阵白,身子颤抖。
片刻之后,他趴在了地上,双手触地,额头顶在地面上,行顿首礼。
“求先生教我!”
“学什么不重要。”林道起身,向着院外走去“做什么才重要。”
“做得好,万世敬仰。”
“做不好”
“天下百姓会告诉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色黯淡,明月渐起。
刘季家的小院内,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
不多时的功夫,曹参一路小跑着回来禀报“那几人住进了里正家里,把里正一家都给赶了出来。”
众人皆是心惊。
“好大的威风。”刘季眯起了眼“果真是身份不凡。”
这边曹参大喘气“他们给了里正一家一枚上币,说是借宿一晚”
刘季气的翻白眼。
你下次说话,一次性说完!
强行霸占,与给钱了,还是给的上币,那是天壤之别。
不多时的功夫,门外脚步声再起。
只见樊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禀报。
“村外不足十里,就在泡河边上有大军驻扎!”
“联营成片看不到头,少说也有成千上万!”
“我被哨探追了一路,跑进村里了,追兵方才掉头回去。”
“这些人。”沉默之中,萧何率先开口“来历不凡。”
这是明摆着的。
言行举止,衣着气度。
还有跟着的大军。
何止是来历不凡,这分明就是真公子!
若不是年纪气度对不上,他们甚至都怀疑,是始皇帝亲临。
众人的心情都很压抑。
毕竟那可是大秦锐士,一旦要屠城,整个沛县,尤其是他们这些被堵在村里的,一个都跑不掉。
最为疑惑的,是刘季。
“我是真想不明白。”
“这些人,为何要来沛县。”
“又为何”
“要来寻我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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