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降临
地底的城邦，神明降临于此。
神明的化身降临了。
更准确的说，是寄宿了神明意志与力量的躯壳诞生了。
蛇尾人身的神明化身轻拍着手掌，口中赞叹着：“斯凡妮，我最偏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而斯凡妮淡然地看着那道身影，心中并不感到意外。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清楚当给予斯蒂菈救赎之后会面对什么。
神明。
斯凡妮会直面对她抱有恶意的邪恶神明！
这一点，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孽欲之神的躯壳上传来的熟悉波动。
“这具身体…是斯蒂菈的？”
斯凡妮虽然皱着眉发出疑问，但是口中却是用着肯定的语气。
虽然自己的妹妹不久前就在自己的面前化为一滩血水，但是对于这位神明来说，再让她多出一具身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这就是她的身体，真不愧是她的姐姐，也不亏是我看重的神眷者。”
孽欲愉悦地微笑起来，在斯凡妮冰冷的目光中轻盈地转了一圈，炫耀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虽然不能持续太久的时间，但她一个眷者，能够作为暂时降临的躯壳，也已经足够用了。”
就像斯凡妮之前说的那样，斯蒂拉在被孽欲之神污染之后其实就已经相当于死去了。
无论生与死，她的躯壳都会成为了神明降临的容器。
神眷者？被神眷顾的信徒？
事实上，对于大多数神明来说，神眷者都只不过是一个能够容纳自身意志的特殊容器。
并且，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成为容器的资格，这需要相当出色的天赋。
若只是意志降临，而不动用神力的话还好，可以长期附身。
但若是动用神力与权柄，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大多数的神眷者在被神明降临附身战斗一两次之后便会灵魂崩溃，肉身崩裂。
只有那些拥有着特殊天赋的神眷者才有一定的可能多次承受住神明的意志。
斯蒂拉并非是拥有这样天赋的幸运儿。
在她被选择为神眷者后，结局就已经注定。
那对于这份将要在未来付出的代价，斯蒂菈从一开始就完全清楚。
孽欲享受着斯凡妮冰冷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呼出。
祂竖瞳笑眯起来，问道：“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回来了，你有改变主意吗？”
“这一次，不要再逃走了，彻底成为我的信徒吧！我将给予你所渴望的知识！让你真正窥视诸神的领域！”
邪神没有施以暴力威慑，而是屈尊向着黑暗精灵大法师递出了橄榄枝。
赫伯特默默注意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意外。
“这就是孽欲之神吗？”
祂虽然以疯狂而出名，但是在交谈中却并没有让赫伯特感受到那种堕落之感，显得格外的理智，竟然能够正常沟通。
“这家伙，怎么还怪有礼貌的？”
您老人家不是邪神吗？
不应该说话嗡嗡作响，让人听了就满脑子不可名状的呓语吗？
不应该…哦，涅娜莎说话也是这样，那没事了。
“不对，这个世界的邪神们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都不是那么正经啊？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嗯？”
他嘟囔着，忽然感受到了手掌被紧紧攥住，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伊莉莎，却发现她正一脸紧张地缩着脖子。
怕了？
不就是邪神的化身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伊莉莎注意到了身边那颇为无语的目光，牙齿微微颤抖，压低了声音：“你你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赫伯特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挑眉。
胆子这么小？
你不是一直说，诸神都没办法审判你吗？
口气倒是挺大的，结果别说见到神明本体了，光是碰到化身就已经怂成这样了。
可爱倒是挺可爱，但你还真是雌小鬼啊？
“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伊莉莎被赫伯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高兴，强压下了心底的恐惧，撇嘴道：“啧，我这被那种疯狂领域干扰，才不是真的害怕呢！”
领域？哦！
赫伯特反应过来，自己立下的誓言，又一次帮助了自己。
不是，纯洁誓言这么强的的吗？
连邪神的领域都能无视？
“…哦？”
心中思考着，赫伯特盯着邪神化身的大尾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另一边，斯凡妮的目光扫过孽欲的脸庞，然后瞟向了一旁的赫伯特两人。
她沉默了一下，没有提及妹妹的血仇，而是缓缓道：“孽欲，我可以成为你的信徒，但是…你必须放他们离去。”
在思考该如何破局的赫伯特眉头一跳，猛然看向斯凡妮。
她这是要做什么？
自我牺牲？
而孽欲在听到这话之后同样也是相当意外，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哦？”
祂抬手指了指自己，笑容相当诡异：“你在跟我谈条件？”
跟一位邪神谈条件？
现在？
斯凡妮没有回答，只是冲着祂轻蔑一笑。
邪神笑了，笑得很开心。
“斯凡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难道真的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孽欲笑了起来，冲着斯凡妮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那房间中原本被斯凡妮占据的血肉瞬间有了动作，化作一道道锋锐的血肉尖刺，无情刺向了她的身体。
而且这还不算完！
下一个瞬间，不光是斯蒂菈的房间，整个高塔都穿刺出了无数血肉尖刺，向着塔顶绞杀。
轰！轰！轰！
不过一个呼吸，那座上百米的高塔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狰狞的血肉高塔，塔顶竟然像是大嘴一样奋力咀嚼着。
“斯凡妮！！！”
高塔崩塌之时，伊莉莎焦急的呼喊响起。
吸血鬼小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维兰梅娅”变成了斯凡妮，但她对于自己这位友人的安危还是很关心的。
史诗之力。
这份彻底迈入史诗级别的力量已经是他们所无法抵抗的，更不用说这份力量的掌握者是真正的神明。
好在伊莉莎很快就放下了心来，因为赫伯特与孽欲都没有开口。
“血肉分身…斯凡妮，你确实让我很意外，没想到你居然做到了这一步。”
孽欲感慨着，目光看向了高塔之下——那里有着另一个完好无缺的斯凡妮。
血肉分身。
“可就算能够做到这一点，你又能制造多少分身的？三个？还是五个？”孽欲表情冷漠的低语，祂不觉得这个凡人能够在自己手下逃脱。
可能下一次，就是结束了。
斯凡妮则是依旧淡然道：“孽欲，或许我现在无法战胜你，但我一定能够先你一步杀死我自己。”
“到了那时候，你就算能够将我的灵魂在你的神国内转生成为英灵，我也不会记得一切的研究。”
“不，你根本不会那么做的。”
“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你早就可以杀死我了，不是吗？”
斯凡妮的话让孽欲陡然沉默——她确实抓住了关键点。
杀死别人或许很难，但对于一位传奇法师来说，杀死自己却很简单。
孽欲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祂完成躯壳研究的学者，而不是一个传奇英灵。
在邪神沉默之后，斯凡妮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赫伯特，歉意一笑：“赫伯特阁下，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
她轻轻低头，眼中满是无奈。
“我本来想让你们躲在实验室里的，结果，您果然没有听我的建议…呵呵。”
“赫伯特阁下，你遵守了与我的约定，我们也确实再次见面了，但这一次我却要失约了。”
“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那一天。”
再一次约定，但是这一次，斯凡妮却并没有抱以任何的希望。
赫伯特听着这诀别一样的话语，没有回话，只是眉头紧锁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中低语。
“涅娜莎。”
没有回应。
“涅娜莎！”
神明依旧沉默。
赫伯特深吸口气，在心底缓缓道：
“我数到三，你不出来的话，以后就都别出来了，我等回去就跟大主教坦白自首…”
还没等赫伯特开始倒数，甚至话都没有说完，一直掉线的谐神小姐就猛然冒头了。
“哎呀！人家刚好醒来啦怎么了？是在找我吗？”
祂语速极快，不给赫伯特开口的机会，迅速推进话题。
“哦！现在这样的情况，居然是邪神耶！看来你是想要向我寻求帮助了吗？”
“…涅娜莎，你终于不装了。”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赫伯特是在察觉到自己连邪神的领域都能无视之后，才彻底肯定祂早就已经醒来了。
“什么叫装呀？人家听不明白哦，我都跟你说了啦！我只是刚好睡醒”
谐神小姐依旧嘴硬，但圣骑士根本不信。
“嗯，借口听完了，实话呢？”
“实话嘛——为了让你真正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明。”
涅娜莎的解释让赫伯特微微眯起眼睛。
“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太轻视神明了。”
“不对，你可以傲慢，你也有这样的天赋，但现在的你还没有轻视神明的资格。”
神明轻语，讲述着祂的良苦用心：“只有真正直面神明的强大，你才会明白自己的弱小。”
凡人沉默，暗自点头，问道：“好，我体会完了，我现在该如何做？”
“你想要救下她？”
“当然。”
赫伯特的回答毫无迟疑，而神明也没有询问他的理由。
祂仅仅只是轻语：“凡人，那就向神明祈求吧。”
“你明白的，唯有神明能够对抗神明。”
“涅娜莎，帮我。”
涅娜莎：然后？
…啊，就没了？
“就这样？你就用这来打发我？”
听到这敷衍的祈祷，谐神小姐不满地哼了哼。
而赫伯特面无表情，换了一套说法：
“我要向大主教举报我自己，我知法犯法，亵渎职守，没有守住圣骑士底线，成为了黑恶邪神势力的保护伞…”
“哈！哈！哈！哈！
涅娜莎大笑着打断了赫伯特的快速吟唱。
“咳咳，你刚才说的就勉强合格吧！下次可就要好好祈求了哦！”
真是的！
又急又急！
小气鬼，开个玩笑都不行！
感受到了涅娜莎的轻松，他也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所以，我亲爱的神明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向我祈祷了，那么…”
涅娜莎嘿嘿一笑，轻松地笑道：“慈悲的神明当然会如你所愿般给予回应。”
这么自信？
赫伯特有些好奇，涅娜莎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拥有对抗史诗级别神明化身的实力。
是要借着我的身体上号吧？
我是会变成浑身阴影触手的触手怪吗？
正想着，赫伯特忽然感觉脚下的阴影中有所颤动。
“真的是触手啊…嗯？”
他意有所感地低下头，正好看到了上百根漆黑的翎羽从中飞出。
“正好之前借来了一些好东西”
嗖嗖嗖！
那一根根堕天使之羽猛然从影子中冲出，在赫伯特周身环绕一圈后刺入了他的后背，融入那陡然浮现的圣痕之中。
“嘶…”
“乖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涅娜莎像是哄骗小妹妹的老流氓一样揶揄着，欣赏着赫伯特扭曲起来的表情。
啊，舒服了 而赫伯特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感觉身体里越来越燥热，感觉像是吞下了炽热的铁水。
“…啊！”
在剧痛之下，赫伯特嘴中露出一声痛呼，让准备带着她逃跑的伊莉莎猛然转头。
“赫伯特！！？你怎么了…啊！！！”
吸血鬼小姐发出了一声哀嚎，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刺眼！等等，好烫！好烫！”
这并不是伊莉莎的错觉，在她的皮肤上真的浮现了一层青烟，出现被灼烧的痕迹。
那感觉，就像是毫无接触地走入了日光之下！？
发生什么事了啊！！？
“赫伯特，你到底搞了什么？这…啊！！？”
在慌忙逃窜，试图逃避那耀眼光芒的吸血鬼小姐眯起了眼睛，嘴巴却越张越大。
不光是她一个人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刻，在这座城市中侥幸活下来的所有人震撼的眼瞳中，出现了一轮不该出现这里的倒影。
“那是什么！？”
“吾主在上，那是…太阳？”
“那是太阳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之前邪神的降临已经足够夸张了，让人心生绝望，但是却比不上眼前光景带来的震撼。
无数人窒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有多荒谬。
玛拉加斯，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地底城市的上空，竟然出现了一轮暗色的烈日。
分心蛊惑着斯凡妮的孽欲之神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场景，瞪大了眼睛。
就连神明，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这里是我的领域之中，其他神明不该将力量送进来的啊？
而且还是那个最糟糕的家伙！
“太阳神！？祂的力量是怎么降临的！？”
而在璀璨的烈日之中，深红耀眼暗红战甲，背后伸展着两对血色羽翼，手持长枪的白发天使缓缓抬眸。
他望向了表情彻底大变的邪神，冲祂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玩味笑容，接着身后羽翼一振，向其猛然爆冲。
自邪神化身降临之后，侍奉烈日的征战天使…
同样降临于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