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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完蛋,中计了

  熙丰二年,九月初五。

  东华门外,茶摊。

  尺许大小的木牌悬挂,正反两面都刻了一些字,上书“暂不营业”。

  茶摊关门,窗棂半掩,大小茶商汇聚,约莫十余人。

  不过,或许是关键人物未到的缘故,交谈声略显杂乱。

  约莫一炷香过,一人走近,伸手轻叩。

  “咚咚咚!”

  “是我。”

  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人,十余茶商皆是为之一振。

  杂乱的交谈声,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吴,为陈大人开门。”

  “嗒!”

  关上的门短暂打开,旋即关上。

  十余茶商,齐齐注目。

  来者,赫然是盐铁司郎中陈襄!

  粗略扫视一眼,陈襄就此落座,问道:“粮食都买得怎么样?”

  “近几日,米从七十文一斗涨到了百文一斗,麦从五十文涨到了八十文一斗。”

  其中一人,身形肖瘦,沉声道:“估计是察觉到了粮价上涨,户部的人连着两天开仓平价卖粮,试图稳定粮价。可惜,囤积的粮食太少,根本无济于事。”

  “从昨日起,户部已经不再开仓卖粮,估摸着是库存的粮食消耗了不少,不敢轻易抛出。”

  说着,肖瘦茶商一抬手,向外指去。

  陈襄抬头,沿着茶商指着的方向望去。

  百余步外,恰好就有一粮铺。

  几十百姓聚拢,哄抢着要买粮,掌柜的踩着凳子,手攥算盘,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喊道:“诸位莫挤!今日,新米已涨到百十文一斗。五袋新米,卖完就关铺!”

  陈襄眺望两眼,了然点头。

  无商不奸,茶商哄抬粮价,不代表粮价上涨的压力仅仅是来源于茶商。

  不少粮商瞅准了粮价上涨的机会,也有意狠狠的赚上一笔。

  如此,自然是刻意控制住粮食的售卖量,使得粮食越发稀缺。

  以往,粮商可能一天卖六七袋粮食,七十文一斗。

  如今,粮商抓住百姓对于粮食稀缺的担心,刻意减少一些粮食的贩卖,可能卖三四袋就能赚到卖六七袋的钱。

  非但粮食消耗得更少,赚的钱也更多一些。

  “如此便好。”陈襄眼中微动,继续问道:“银行的申报怎么样,有没有被卡着不让申报?”

  “五百余万贯,皆是通过了申报。”

  肖瘦茶商伸手入袖,掏出一道盖着官印的文书,徐徐道:“钱铺取钱,天经地义,银行的人不敢阻拦半分。”

  “就银行的书吏所言,三十日后持着文书即可取得五万贯。”

  “好!”

  陈襄长呼一口气,一副轻松不少的样子。

  “哄抬粮价,挤兑银行。一旦功成,老夫便不必胆战心惊,尔等也不必为生计奔波。”

  陈襄拍了拍衣袍,起身推门,回望一眼,勉励道:“继续哄抬粮价,切不可懈怠。”

  “是。”

  十余人,齐齐点头。

  不时有人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期许。

  相较于证券法的自由市场而言,还是交引法的稳定贪污来得更稳定一点。

  证券法,必须取消!

  大门一推,市井声浪越发嘈杂。

  “报纸,国子监的报纸。”

  “最新消息,粮价上涨,朝廷正在设法调粮,莫要胡乱哄抢。”

  或许是为了更好卖报纸,却是有小吏兜着报纸刻意途经粮铺,试图吸引注意。

  “呵!”

  其中一名茶商讥讽道:“朝廷的嘴可是真硬啊!”

  “若是承认了缺粮,未免惹得百姓骚乱。”有人连连摇头,面上含笑。

  陈襄眯了眯眼睛,并未作声,大步向外走去。

  如此,初六、初七.粮价猛涨,直奔一百五十文,可谓一片形势大好。

  凡是茶商,尽皆越来越有信心。

  九月十二。

  东华门外,茶摊。

  窗棂半掩,十余茶商齐聚,却是尽皆向外眺望,无人说话。

  此刻,就在粮铺十余步外,竟是设立了暂时的卖粮点。

  尺许木牌上,刻着“七十文”几个大字,几十袋米、面,堆积得跟小山一样,十余名禁军着甲持刀,肃然镇守。

  百姓一一排队,有序购粮。

  “卖报,卖报。”

  “最新消息,朝廷运来了粮食,粮价恢复正常。”

  卖报小郎君兜着报纸走动,长呼不断。

  百姓一边听着卖报小吏的呼唤,一边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心下起码安定了七分。

  至于尚未安定的三分?

  于百姓而言,粮食到手方能彻底安心。

  茶摊闭门,十余茶商相互望来望去,眼中都有些许惊诧。

  一时间,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死寂。

  约莫二十息,一人打破了沉寂。

  “完了!”

  “朝廷竟然真的运来了粮食!”

  一名富态茶商连连叹息,伸手擦汗,抬碗饮茶,放碗眺望,收回目光.

  五六种大大小小的动作,连贯而杂乱。

  不难知道,此人心中已然混乱,却是坐立难安。

  十余茶商,相继皱眉,不乏一样坐立难安者。

  “不对劲啊!”一名肖瘦茶商皱着眉头,分析道:“自九月初一至今,也就十二天而已。”

  “就这么点时间,要想从其他几路运来粮食简直是痴人说梦。”

  “粮草征集、核验、调度、运送等,都得花费不少时间,没有二三十日根本不可能运送入京。”

  “怎的,如此迅捷?”

  十余茶商,连连皱眉。

  对呀!

  这也太快了吧?

  仅是一刹,十余人就望向了盐铁司郎中陈襄。

  “莫急。”

  陈襄面色凝重,分析道:“自从考成法颁布,官吏行政效率着实上涨了不少。”

  “这些粮草,大概率是从周边的一些州郡临时征调。不稀奇!”

  “这——”

  十余人,面面相觑。

  有道理!

  谁说一定得从其他路征调呢?

  “那,还干吗?”一人迟疑道。

  粮食上涨的问题,朝廷的反应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干啊!”陈襄叱道:“为何不干?”

  “反正,一旦挤兑了银行,朝廷也会知道这是茶商之所作所为。”

  “这是阳谋。”

  “不错。”

  肖瘦茶商点头附和道:“大伙都已经办了申报取钱的文书,难不成还能打退堂鼓?”

  “唯有挤兑银行,方是唯一出路!”

  此言一出,十余人相继点头。

  九月三十,银行。

  旭日初升,晓风微拂。

  银行尚未开门,茶商们已然齐聚于此。

  大大小小的茶商,富者身价几十万贯,贫者身价万贯左右,合五六百人。

  几百人聚在一起,不可谓不可壮观,不时有贵胄子弟、丫鬟仆从止步,面有惊奇。

  自银行建立以来,时常有人上衙取钱,可一连着五六百人一起取钱,着实是相当少见。

  殊不知,取钱也在“竞争”。

  近来,茶商们都已经联合起来,要一起挤兑银行,让银行暂时取不出来钱,从而产生一种“银行没钱”的假象,以造成的信用危机威慑朝廷,向上诉说不满。

  但是,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既然银行的钱不足五百万贯,那就肯定有些人不能取出来钱!

  从理论上讲,挤兑一旦发生,朝廷为了维护信用,肯定会继续支持取钱。

  可是,万一朝廷真的不讲信用,撤销银行跑路了呢?

  这就使得一部分没有取出钱来的茶商,钱款有了些许“被抢”的可能性。

  钱嘛,入袋为安!

  挤兑归挤兑,但谁也不想让自己的钱真的取不出来。

  相较而言,自然是越早取钱越好。

  “这银行几时开门啊?”

  “说是辰时正(八点)。”

  “辰时正?就我所知,官老爷上朝都比这早上一个时辰吧?”

  “天不亮,看不清文书呗!”

  “为何不以烛火照明?”

  “你要是不怕文书被烧,那也无妨。”

  不时有茶商低声交谈,或是议论朝廷颁下的证券法,或是议论银行颇为嘈杂。

  不一会儿。

  “噔!”

  一道铜锣声敲响,十余禁军着甲持刀,大步走近,大小茶商连忙让道。

  其后,十余禁军从左至右推开十几道大门,沿着银行大门持刀肃立。

  几十书吏、大理寺、刑部相应官员以及银行副行长海文仁,相继入内。

  约莫一柱香,海文仁大步迈出,平视几百茶商,徐徐道:“今日,五万贯以上取钱者较多,为此单独抽调五十书吏,设立专办柜台。”

  “凡凭证及取款预留信息核验无误,可即刻取钱,自有书吏一对一全程负责。”海文仁朗声道。

  事实上,古人并不笨。

  钱庄、钱铺、银行的取钱方式,几乎是与千年以后一般无二。

  除了核验储户信息以外,最关键的一道流程都是“输入密码”。

  当然,古代取钱的密码较为繁杂,并非是单纯的数字。

  可能是实体信物,如玉佩、木雕、铜符。

  可能是专有名次,如人名、地名、山川名。

  也可能是暗号,如某句诗词、某篇文章。

  反正,存钱的时候会预留相应的“取钱密码”,取钱的时候必须得合得上。

  当然,不一定都非得是本人取钱,也可以是儿子、孙子、朋友等。

  不过,这种方式取钱就要繁杂不少,不但要相继记载取款人与存款人的关系,也得详细记载取款人的身份信息。

  儿子、孙子还好说,好歹是至亲之人,取钱实属正常。

  若是朋友代为取钱,往往就要求取款人具有一定的地位及名望,不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亦或者,必须得找具有名望、地位,以及财力不俗的作担保。

  近来,凡是申报要取钱五万贯的茶商,无一例外都通过了身份核验,并“输入密码”,得到了银行开具的取钱文书。

  不过,还是得再核验一次。

  毕竟,那可是五万贯!

  几百茶商,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连忙往前拥挤过去。

  先到先得啊!

  海文仁负手肃立,瞥了两眼,连连摇头。

  干什么不好,非得跟朝廷对着干?

  反对什么不好,非得反对江阁老的新法?

  可笑!

  御书房。

  除了宫女、太监以外,唯余赵策英、江昭、章衡君臣三人。

  “茶商,终于挤兑银行了啊!”

  赵策英抚掌一笑,挥袖道:“着人,召殿前司都虞候沈——”

  “不!”

  “朕亲自去抓!”

  话出一半,赵策英兴致高涨,干脆一拍木几:“江卿,章侍郎!一并去抓吧!”

  “诺!”

  江昭、章衡二人连忙一礼。

  其后,不禁相视一眼。

  皇帝查人,未免不太符合流程,但是吧.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一波可是要查抄足足五六百位茶商,以及盐铁司大小官吏。

  一波查抄,国库起码能一下子凭添一两千万贯钱财,这可不是小数目。

  更甚者,都能短暂的让官家暂体验一下“财富自由”的感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君臣三人走了没几步,赵策英就大手一挥,豪迈道:“江卿,朕要办赏灯大会!”

  “今年,朕可是勤勤恳恳,从未过过节日。”

  所谓赏灯大会,也即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一般来说,大相国寺会以彩灯制成五六丈高的灯山,灯笼上或绣人物,或绣山水,或绣花鸟,一到天黑,便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此外,也会悬挂“诗灯”,让人猜灯谜。

  自大相国寺沿着往下,主道上会暂时性的搭建“勾栏瓦舍”台子,作为艺人表演杂剧、歌舞、杂技、皮影戏等的地方。

  此外,皇帝还可能让宫人洒下“吉祥钱”,百姓哄抢着图个吉利,沿途也会有不同样式的小商小贩经营,摆成类似于小吃街的样子,通常会热闹到“车马塞途,人不得顾”的地步。

  这也是少有的女子可公然长时间逛街的节日。

  论起重要性,几乎仅次于元日节。

  君臣三人不断向前迈步,赵策英却是止不住的偏头望向江昭。

  要是江卿说举办元宵节太劳民伤财,影响变法,那就.只能算了!

  毕竟,相比起变法和实现大一统来讲,区区过节就是“路边一条”的地位。

  变法和实现大一统,可是关乎着千古一帝和世宗皇帝的千古芳名呢!

  “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江昭沉吟着,回应道:“官家实为少有的英明勤政的皇帝,劳逸结合,未尝不可。”

  截至目前,赵策英的确是相当节俭,从未过过任何节日,甚至就连寿辰大贺都并未大操大办。

  如今,难得国库有了进项,就连财政赤字暂时解了危机,皇帝偶尔放松一下,并无不可。

  江昭并不认为自己有圣贤的节操水平,自然也不会以圣贤的标准来要求皇帝。

  “好!”

  赵策英大喜,连连点头,步伐都轻了不少。

  盐铁司。

  以赵策英为首,江昭步伐落后半步,章衡落后一步,几百禁军紧随其后,大步冲了进去。

  “除了盐铁司郎中陈襄以外,都抓起来。”赵策英一拍桌案,冷声道。

  “谁敢抓人?”

  “这是盐铁司!”

  一声大喝,却是盐铁司员外郎张济。

  “朕在抓人!”赵策英呵斥道。

  张济一怔,连忙下拜,不敢吱声。

  霎时,盐铁司乱作一团。

  “某是盐铁司郎中陈襄!”

  “某是盐铁司郎中陈襄!”

  陈襄生怕被抓了进去,连忙大声报出名号,向外走去。

  禁军士卒得了皇帝的叮嘱,自然是不抓他。

  不少盐铁司官员一望,立刻就察觉到了问题。

  “陈襄,老狗!”

  “他妈的,让人卖了!”

  “陈襄,我草拟!”

  “老狗,敢不敢直视老子!”

  一时之间,呜呼哀哉。

  东华门外,茶摊。

  大小茶商,面死如灰。

  茶商们凑的五百万余贯钱,都取出来了。

  银行,没有被挤兑!

  “盐铁司的人都被抓了,说是有人举报盐铁司的人官商勾连。”

  “完蛋了,陈襄没被抓,这老东西设了圈套,就等着我们钻呢!”

  “这老东西自己不干净,拿兄弟们的命换他的命呢!”

  “年年上当,当当不一样啊!”

  不时有茶商哀叹,尽显颓丧之气。

  “要不趁着城门没关,逃跑吧。”有人眼珠微转,提议道。

  “跑什么呀?你能跑哪去?”有人连连摇头,驳斥道。

  封建时代,没有路引寸步难行。

  根本跑不了一点!

  “但愿我不被供出来吧!”一人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不少人暗自低头,心头不胜恐慌。

  就连几位威望最重的茶商,也尽是颓废之气。

  这一次,大概率是真的要完蛋了!

  皇帝、江阁老、银行行长,这样的抓人阵容,简直闻所未闻。

  这要是被供出来.

  恐慌,弥漫在茶商之中。

  好在,这种恐慌并不长久,几百人很快就没了恐慌。

  仅是半日,朝廷就得到了所谓的“指认名单”。

  几百茶商,上下盐铁司官吏,无一例外,尽皆遭殃。

  上上下下千余人,罪轻者抄家,罪重者下狱,乃至于流放。

  市井朝野,齐齐大震。

  然而,当庙堂官员与市井商人打听到内情以后,却是唯有两个字:

  活该!

  挤兑银行,拔高粮价,意欲逼迫朝廷,这不纯纯作死?

  为了一点利益,真是连命都敢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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