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药田。
庄瑾带着手下两个小队过来,两个小队中,林宏、毕恺是小队长,钱文德、邬昊、杜云起等人,也都在其中。
——沈家有意让街镇守保留班底,支持此种行为;再者,新去的街镇守,也需要组建自己核心班底,他将手下心腹带走,腾出位置,正好方便了对方,巴不得的事情,也算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
这月值守的药田,也不再是之前的黑玉草药田——六经实力自然要承担更大责任,人尽其用,看守的是一片莲华草药田,就是疏络丸的一种主材。
苗纶同是六经,又与庄瑾同出一坊,也是莲华草药田,位置就在庄瑾药田旁边。
他们上面的区镇守(对应城北的坊镇守),是一个叫作栾振云的七经武者,此人年过半百,头发都有些许花白,与邢彦相比身上少了许多锋芒、锐气。
“莲华草药田这边,比黑玉草药田那边,对异兽吸引力更强,出现异兽的频率更高,实力也相对更强,甚至偶有磨皮圆满境界的异兽出现…更强的就基本不会了,以你们实力也足够应对…”
炼肉境界的异兽,相当于武者七经以上,按照栾振云的说法,因为环境原因,基本不会在这边出现——战功兑换清单上炼肉境界的异兽肉,都是从州城调拨,城外药田这边没什么供应,具体原因也没多说,简单交代一下就匆匆走了。
庄瑾看出来了,这位栾振云栾镇守,年龄大了,精力有所下降,是属于在这边混日子的那种,基本差事完成,不出错漏就够了,不会给下面人找什么事,但也不希望下面人给他添什么麻烦。
庄瑾分配任务,安排过两个小队,来到住所,这边陈芸已然打理妥帖,正在客厅正中悬挂画卷。
这是之前说过的、那幅月中老人的画卷,就那个一手挽红丝,一手持杖,童颜鹤发,在非烟非雾中奔驰的…陈芸带过来了。
此世相传,月中老人掌管姻缘之事,故而,每逢朔望,陈芸必焚香拜祷,感谢有缘牵合,遇到庄瑾,并祈福两人可以白头到老。
一开始,对陈芸这种举动,庄瑾的评价是:迂腐、幼稚的虔诚,他是不信神仙佛陀的,更相信: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念佛诵经,不如本事在身。
庄瑾说了自己看法,陈芸也不争辩,只道:‘我听过一种说法,心诚则灵,或许不是神仙听到保佑,而是因为这种仪式,就如婚姻一般,让人更知道缘分来之不易,从而心中愈发珍视呢!’
庄瑾听到深以为然,后来也有跟着,一开始更多是陪着陈芸,渐渐也生出些慎重、诚心。
夫妻一起拜了月中老人。
庄瑾发现,回到城外药田这边,肉眼可见的,陈芸心情好了许多,他知道这是为何,心中唏嘘感怀不已。
——之前两月在城北那边,每次庄瑾行动出去,陈芸担心他遭遇危险,在家中等待,内心都是焦灼,一定要熬到看见庄瑾安全回来,才能安心睡下,如今却是不必忧虑那些了。
这日傍晚,苗纶过来蹭饭——之前在城北时,三人小团体隔三差五晚上小聚一次,他这是养成惯性了。
陈芸准备了好酒、好菜。
“弟媳手艺好,如今在城外药田这边,卸下肩上重担,品尝起来也更觉美味。”苗纶赞叹。
城北那边,获取战功容易,却也提心吊胆——那些心大、不谨慎的,早就死了。
如今到了城外药田,才真正是放松下来。
“是啊!”
庄瑾也有这种感觉,在城北那边,哪怕上月后半月,战事看着极为顺利,他心中也仍提着三分警惕,心弦绷紧,如今才算真正放松下来,吃着小酒小菜,坐看云卷云舒,笑谈外界风云…深感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咱们能有此刻,还要感谢这月主动过去城北那些四经、五经武者。”
苗纶调侃说着,评价道:“我看那些人过去,想着占‘战功贷’的便宜,抱着捡战功的想法,恐怕未必能如意。”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略带酸意——推出‘战功贷’时,他已然突破六经,自己没享受到这份福利,倒是段涛,那颗疏络丸没成功,九月十八那晚后养好伤,又‘战功贷’申请一颗疏络丸,终于突破。
庄瑾听闻,微微点头:“药王帮给我的印象,狡猾、狠辣,就如狼一般,真要抱着在地上捡战功的心态,早晚出事。”
“是啊,可惜段老弟没来,不然咱们东桥坞铁三角又能凑一桌了。”
在沈家本部、城外药田那些四经、五经武者声音下,这月城北每坊至少要让出两个街镇守位置,不过要是愿意,让出更多自然更好,只是段涛背着‘战功贷’,不好过来。
“段老弟不是看不清形势,只是为了第二颗疏络丸,冲击瓶颈,背着战功欠账,身不由己啊!”
苗纶说到瓶颈,感慨道:“我卡在五经到六经瓶颈多年,也就药王帮突然崛起,与咱们沈家相争,这般背景下,开始炼制疏络丸,才…不然,恐怕一辈子都要卡在这里呐!”
“是,变局中带来机会。”从某种程度上说,庄瑾也是这种背景下的受益者,不然恐怕接触超凡机会都不会有。
苗纶想到庄瑾出身,说起来:“自五月份推出疏络丹后,这两月城北武者伤亡人数,都快赶得上城南了,武生招募那边也是接连两次扩大规模,现在和药王帮一样,那一两银子的报名费都不收了。”
“但这对那些武生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城北这边战事,可不比从前,过来就是…”他微微摇头,没说下去。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庄瑾心中浮现出这句话。
如果以前招生招募,还算一个不错的机会,现在就不算是了,风险太高,出头概率太低。
“唉,不说这些,管不了、管不了!说回瓶颈,现在突破六经,等完成六经境界积累,又要面对六经到七经瓶颈…”
苗纶说着,给庄瑾倒了碗米酒,又给自己满上一碗,一口喝下,长长吐出口气:“六经到七经的瓶颈啊,比之三经到四经更难,疏络丸都没用…唉,我此生恐怕…”
庄瑾没有瓶颈,体味不到这般滋味,宽慰道:“现在不是推出疏络丹了么?还是有机会的。”
“疏络丹,呵呵,谈何容易?一颗疏络丹,就要六千战功。况且,积攒了足够战功预订,还要排队,什么时候拿到没准呐!”
苗纶举例:“就说咱们坊镇守邢大人,推出疏络丹的第一月就预定了,到现在都没拿到,都先紧着上面十经、十一经…咱们六经就更别说了,即使凑够战功预订,也排在更后面,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咱们沈家与药王帮相争,如庄老弟你所说的,变局中出机会,但说是开了一条口子,只是这口子太小,一般人难以逾越啊!”他此番感叹中,充满了不甘。
庄瑾听着这些,也是心绪复杂:‘如此看来,我没有瓶颈,何其幸运也!这还只是前面瓶颈,就让人如此,若是后面…’
只能说,越到后面,他这种天赋越是恐怖,永无极限,会将身边同行之人一个个远远抛开。
或许是来到城外药田放松,也或许是感慨武道之难,触及心事,这日中午苗纶喝得微醺,说了许多,说了对庄瑾救命之恩的感激,说了自己在城南七经的兄长,从小就暗暗较劲,想要赶上对方,却止步五经,蹉跎在城北,如今六经,看似更进了一步,实则更感绝望。
若非今天特殊情况,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平时看着和和气气、老好人一般的人,心中会藏着如此多事情。
“夫君,苗镇守…”陈芸煮了醒酒汤过来。
“我送他回去吧!”庄瑾搀扶着苗纶,将对方送回住所,此夜群星闪烁、星光万点,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十月初三。
这日中午,苗纶匆匆找来,一开口就道:“庄老弟,昨晚城北出大事了。”
“昨晚,咱们沈家在城北,再次发动了攻势,你猜怎么着?药王帮趁着月初调动,将城南的一些六经武者暗中调来,一坊下面的街镇守级别,安排了六个六经武者…简直丧心病狂!”
庄瑾听着,都是微微心惊:‘我就说药王帮不会认了,会有更凶反扑,果然来了。’
这次,药王帮做的可以说比上次更过分,打了个更大的擦边球,简直是在踩线的边缘蹦跶,但要说犯忌讳、坏规矩,还真没有,每月街道变动安排,也是正常情况,唯一特殊的,就是这月城北药王帮的小香主强了那么一点。
“庄老弟,还真让你说中了,幸亏咱们…呃…”
就算两人留在城北,也不会出事,不过一番惊心动魄是免不了了,苗纶感觉又欠了庄瑾的情,算上八月十七那晚的救命之恩,还不清了啊!
“这就是祸兮福所倚了。月初咱们离开,许多人都以为傻,现在看来,却是明智之举。”
庄瑾问道:“咱们沈家,这次损失不小吧?”
“可不是?”
苗纶答道:“就算有‘战功贷’,咱们沈家一坊的街镇守,也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两坊加起来都够呛…更别说,应那些沈家本部、城外药田,一众四经、五经武者要求,这月又有轮换,每一坊都去了两个‘捞战功’的…如此实力对比下,这次咱们沈家吃亏不小。”
“当然,死伤最多的,还是那些去‘捞战功’的关系户…嘿嘿,这次他们是撞到枪头上了,抢着去,结果迎头触上这么大一个霉头。”
他感叹着,语气中有三分幸灾乐祸,显然对那些关系户颇为看不惯:“这些关系户一死,咱们占的沈家本部、城外药田位置,可就没主了,至少能多留数月,就是长久待下,也不无可能。”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关系户的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庄瑾微微点头,又是问道:“咱们东桥坞情况如何?”
“咱们东桥坞倒是还好。”
苗纶给庄瑾算着:“段老弟又‘战功贷’了一颗疏络丸,突破六经,杜仕元、韦珣两个拿‘战功贷’,突破五经,两个新去的四经,也都拿着‘战功贷’突破了,联合的另一坊,平水泊这月走的是两个五经,因为‘战功贷’,最终是两个六经,四个五经…”
“算下来,一共四个六经,八个五经,六经武者对比是六比四,却多出八个五经,就是那些关系户战斗力差些,以多打少,还吃了些亏,不过撤走不难…要是咱俩还在,说不准都能反杀。”
——的确,初二这晚失败后,邢彦就有感叹,‘若是我手下庄瑾在此,必不至此’,嗯,想念庄瑾的第三天。
“那就好。在其位、谋其政,更多是上面要考虑的…况且,如今咱们身在城外药田这边,就是有心,也无力,鞭长莫及…”
庄瑾端起酒碗:“且饮身前一碗酒,笑看江河付东流。”
“说得好!说得好啊!”苗纶端起酒碗相碰,酒花四溅,一如此时城北激荡的局势。
清风徐徐中,两人对坐,喝着米酒,品着小菜,从上月城北说到城南,再说到药王帮…最终,那些外界的风云变幻,随着酒水尽数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