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险者传感器是地球的一位特殊的客人。
它不吃不喝不睡不动,婉拒了人类政府的所有招待,静静的坐在中国云南丽江黎明村的某处人家的屋顶上。
一年以来,纹丝不动。
这里是地球上一天内可观测到日出次数最多的地方。
冬至前后约15天,因三座依次升高的山峰遮挡,同一日可见三次日出三次日落。
但在今天,排险者传感器平静的生活注定被打断了。
“哎呀,两位,上头交代了,不允许外人去打扰排险者的,你们起码找政府要个授权啊,要是一意孤行,我是要挨处分的。”
排险者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以及地球排险者组织(ERO),都围成一圈,试图阻拦那不断前进的两位不速之客。
可惜他们动用推土机也好,航母拦阻索也罢,都始终无法阻拦两人的前进。
一道道海浪从内到外,将所有阻拦者轻柔的推开。
来者是罗辑、丁仪,小苔藓。
但小苔藓仿佛关机了似的,和傀儡一般跟在两人身后,也不说话,眼睛也不乱瞟。
丁仪瞥了一眼这群志愿者,低声吐槽:“地球快成外星人的组织爱好者的窝子了,ETO就算了,ERO,EPO,EDO…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辑说道:“不用管,他们和ETO不一样,还有对着蘑菇和恐龙发情的呢,我稍后御剑,你站稳,我们要在国家来人阻拦之前赶过去。”
丁仪震惊:“控恐龙的我知道,还有人控蘑菇呢”
一把海蓝色长剑迅速变大,将三人稳稳的承托起来,随后开始浮空。
“历史遗留问题,我记得网上里有个id叫‘人人都会控大喷菇’的网友,他建立了一个人外爱好者互助协会,主张人类与恐龙之间的一切公民行为合法,比如人龙通婚之类。闹的挺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实际上更想与发光噗叽交流——但得先走通恐龙这一关。
一辈子老实搞科研的丁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刷新。
“他们也是”丁仪指了指下面那些狂热的追随者。
“嗯。地球排险者组织差不多属于同类——他们认为黑漆漆的排险者‘很有感觉’,占有欲极强,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恰好符合政府维持秩序的需求,所以就让他们负责拦游客。”
很快,罗辑就御着新炼化不久的沧海剑,带着丁仪,小苔藓脱离了那些人的阻碍,朝着屋顶飞了过去,
在来到排险者所在的那个房顶之后,罗辑还顺手布下了一道他找罗清新学的的小阵法,将那些阻隔在外面,阵法强度很高,哪怕是重型挖掘机也挖不开。
他们看见了排险者。
它仍大致保持着人形,通体却是一种深邃的、吸收一切光线的纯黑,仿佛一个立体的黑洞,只是套着一身寻常的人类衣物,衣服并没有被吸进去,而是披在它的身上,没有五官,没有任何可辨识的表情。
罗辑和丁仪一前一后,在它身前站定。
小苔藓躲在罗辑后面,似乎对排险者有些畏惧。
“怎么打招呼?”丁仪用极细微的声音,几乎像是气流摩擦般向罗辑传音。
“我怎么知道?”罗辑同样低声回应,目光紧锁着前方的黑色人形,“我是第一次见。你之前不是见过一次吗?它第一次来地球的时候。”
“可别说了,”丁仪语气里带着点无奈,“那次我直接被罗清那老小子打晕了。醒来后,连加速器带祭坛全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地绿油油的草。”
就在两人低声交流的间隙,黎明村的第三轮日出彻底结束,太阳完全跃升上天穹。这位观日者似乎终于心满意足,缓缓转过身,将那片吞噬光线的纯黑面孔朝向突然造访的三人。
一个平静、中性、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物理学家,宇宙学家,你们好。”
罗辑和丁仪对视一眼。物理学家自然是丁仪,那么宇宙学家指的只能是罗辑了。
随行的小苔藓被排险者传感器直接忽略掉了。
“你好,排险者。”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候。
那纯黑的人形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排险者。我只是一个传感器,你们可以称呼我的工号299792458,或者直接叫我‘传感器’。”
丁仪上前半步,带着物理学家特有的探究口吻:“传感器先生,您的工号恰好是真空光速的数值,这是巧合吗?”
传感器头部的位置微微动了一下,仿佛露出了一个微笑——尽管由于那绝对的黑体特性,任何表情都注定无法被看见。
“我很荣幸使用了这个在你们文明中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字,但这很大程度上是十进制下的巧合。每个文明对基本物理单位的定义各不相同。‘米’和‘秒’,并非宇宙的通用常量单位,工号与数值重合很正常。”
丁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合理,也符合他最初的猜想。
毕竟整个银河系有三亿多个传感器,而这个传感器又是最后的那一批,工号是坐标的末尾数字,与光速值重合从概率上并非怪事。
罗辑接过话头,语气郑重:“我们前来拜访,是有些问题希望能向您请教。”
传感器‘看’向罗辑:“宇宙学家,我们之前并未见过。”
“是的,这是第一次。”罗辑承认。
“那么你或许不清楚这里的规则,依据‘知识密封原则’,我无法向你解答超出你所属文明认知极限的问题,换言之,你的问题,我大概率都无法回答。”
丁仪压低声音,在罗辑耳边快速补充:“按照真理祭坛的标准,问完得到答案就会死。”
传感器沉默着,那纯黑的头颅微微一点,印证了丁仪的话。
罗辑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的问题自然是先前几人谈论的一些宇宙方面的问题,这种问题势必会涉及知识密封原则,如果不问那不是白来了 但为了几个问题,把自己的命送掉,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沉吟片刻,换了一种策略,试探着开口:“传感器先生,您看这样如何?我会提出一些问题,如果您认为这些问题涉及密封原则,您完全可以不回答。但如果…如果其中某些问题恰好引起了您的兴趣,您也觉得可以就此聊一聊,那么或许您可以酌情谈谈?只是交流,并非索取答案,如何”
传感器转过身,最后望了一眼已高悬的太阳,姿态间似乎流露出一丝对这份这颗恒星的惋惜。然后它那中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宇宙学家,请问吧。”
罗辑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第一个,也是他以为最简单、最基础的问题:
“您曾向我们传达过一个概念:宇宙的数学逻辑是底层自洽的,但根据我们一些学者的研究,似乎发现…”
罗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传感器突然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那纯黑的“面孔”似乎正牢牢锁定他,“所有曾在我这里得到这类答案的科学家,无一例外,都已死亡。”
它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罗辑瞬间语塞,心里猛地一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