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廷尉府后,许青便回到了章台宫,向嬴政汇报情况。
咸阳,章台宫内。
寝殿之内,许青和嬴政两人对面而坐,一人详细的说着情况,另一人则是一脸的凝重。
“先生,您是说嫪毐除了赵歇之外,并没有安排其他人?那公羊老先生所擒住的人是谁派来的?”
嬴政看向许青的眼神格外的凝重,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若是其他身份的人来刺杀芈淑的话,嬴政也不会像是这般认真,但刺杀的人是铁鹰锐士,这让他怎么能够安心呢?
“嫪毐是这么说的,臣经过经一些手段确定嫪毐没有说谎。要想确定刺杀王后的刺客是谁派来的,恐怕还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许青同样严肃的说道。
嬴政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目光不断转动,似乎是在想着究竟是谁派来的杀手。
“会是谁呢?能够与铁鹰锐士有关,并且指挥的了的能是谁呢?”嬴政呢喃道。
许青看着若有所思的嬴政,其实他心里有一些猜测,放眼天下能够与早已变为秦锐士的铁鹰锐士有关系的人并不多,整个秦国内除了秦国宗室之外,也只有一些军功贵族了。
芈淑虽然是王后,但也是楚国宗女,代表的是楚国外戚的利益。
若是这样推断,那么有人要杀芈王后倒也正常,毕竟有很多人都不想要再看到楚国外戚继续在秦国朝堂做大。
但如此一来就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铁鹰锐士为何要帮姬丹呢?
对于这个猜想,许青是拒绝的,毕竟如果真的是秦国宗室或者秦国本土派系做的,那么也就是官场大忌了,弄到最后可能会导致一场比嫪毐谋反更大的波折。
仔细想了想后,许青也还是想不明白,但是钻牛角尖从来不是许青的性格,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人就又跳出来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你越是不想的事情,往往最容易在出现你面前。
看着蹙眉沉思的嬴政,许青轻舒一口气,开口劝说道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暗中盯着大王、王后以及秦国的话,臣相信他们这次失败,迟早还会再度跳出来的。”
“大王不必过于忧心此事,等到罗网重组,影密卫以及黑冰台建制规整后,大王便有足够的人力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调查真相。”
嬴政抬眼看了一眼许青,看着神色轻松,心态乐观的许青,他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暂时将铁鹰锐士这件事放下了。
“先生说的在理,这件事值得上心,但也不能因此而不顾大局。当前还是要先处理好朝堂的事情,明日处决嫪毐之后,先生你想好如何这在后天的朝会上降服群臣了吗?”嬴政也不再纠结,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降服群臣,臣自然是有办法的,大王不必担心这个。”许青露出一抹笑容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见许青如此有把握,嬴政也只是微微点头,他相信许青的能力,于是开口说道 “那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忙的吗?”
“等到后日朝会上,如果臣提出什么建议了,臣还希望大王不要第一时间同意。”许青拱手说道。
“这是为何?”
嬴政面露不解之色,疑惑的问道。
“请大王容许臣卖个关子,等到后日朝会一切便知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臣先告退了。臣需要去一趟尚方令,让公输家和墨家协助弄出来一些东西。”许青继续说道。
“好,既然如此先生便去吧,若是有其他需要的,您可以来找寡人。”
嬴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微微点头便答应了许青的请求。
“臣告退。”
许青起身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嬴政一人坐在桌案前,注视着许青离开。
等到许青走出殿门后,嬴政才收回目光,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感慨道 “先生还真是一个妙人,无论什么事情他仿佛都不记在心里,但对所有人又有着绝对的把握。这或许就是道家所说的无所为,无所不为吧。”
“昭明君是道家高徒,身上凌虚出世的气度很容易影响到他人。在他身边,哪怕有再多的心烦事,也能平静下来。”
盖聂从柱子后走出来,看着许青离开的方向说道。
“是啊,老师你说寡人是不是也该多读一些道家经典,从而来修身养性呢?”嬴政看向盖聂,跃跃欲试道。
先前道家无为而治的理念,和高度紧绷的秦国格格不入,绷紧的了神经猛然松下,这是会出人命的。
但今日许青展现出来的洒脱和随行,让嬴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许他可以将道家的理念当做修身养性的功夫来学一学,保持自己的心态稳定。
“大王可以试试。”盖聂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点头说道。
他本来是想要让嬴政看一看鬼谷纵横学说的,虽然很多人都说鬼谷纵横的学说是取乱之术,但他们鬼谷也是有修身养性功夫的。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学,只能打消这个想法了。
“当初我和小庄为何要一门心思扑到剑术上呢?因为我们两个生性不爱说话吗?”盖聂有些出神的想道。
自从许青来到秦国之后,他从嬴政的首席剑术教师兼护卫兼幕僚,已经逐渐变成了全职的剑术教师了。
也不知是许青带来的压力,还是他心里鬼谷纵横身份带来的与道家天宗的学说之争,让他不自觉的将许青当做了一面镜子。
通过和许青的对照,盖聂发现自己除了剑术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超过许青的了,这让他时常想着自己当初在鬼谷到底为何选择了剑术这条路。
“也是,先生是鹖冠子之徒,有这样的名师教导,寡人学起来应该也不难。”嬴政说道。
有点扎心了。
盖聂看了一眼颇有兴趣的嬴政,又缩回了柱子后,准备充当好自己护卫的身份。
另一边,许青出了章台宫后,先去了一趟博士宫找到公羊地拿走了那柄铁鹰锐士的制式剑,随后才前往了尚方。
经过尚方门外的搜身后,许青才得以带着长剑进入尚方内。
许青还没来得及去找公输仇和相里贯,二人便小跑着来到了他面前。
“拜见昭明君。”
公输仇和相里贯对着许青齐齐行礼道。
“见过两位大夫。”许青看着二人慌张的样子,打趣了一声说道。
“昭明君,您这就折煞我们了。我们两个能够从奴籍、平民一跃成为公大夫,离不开您的提点和帮助。”相里贯连忙说道。
“昭明君别那我们两个老家伙取笑了,您今日来尚方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公输仇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二人看向许青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还带着几分期待,他们很清楚秦墨匠人和公输家能够一跃成为爵位贵族,这都是多亏了许青,否则他们这辈子也就是奴籍平民了。
“今日来找两位的确是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许青点了点头说道。
“但请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公输仇和相里贯二人拱手说道。
“不必如此严肃,这第一件事是希望两位帮我看一看这把剑。”
许青说着便将身后背着的剑拿下,从剑鞘中拔出呈到了二人面前。
相里贯和公输仇接过许青手中的剑,便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来,相里贯伸手弹了弹剑身,又拿着剑柄看了一会,忽然神色变得激动了起来。
“这是.铁鹰锐士的佩剑!?这剑竟然还有存世的吗?当真是让人意外啊。”相里贯惊讶的说道。
公输仇见相里贯认出了佩剑的来历,便松开了长剑。
各种弓弩武器什么的他们公输家的确比墨家优秀,但铸剑的确是墨家更胜一筹。
“没错这就是铁鹰锐士的佩剑,相里夫子既然认得,不知您可知晓这柄剑的来历,可知这柄剑可能会出现在谁的手里?”许青见有戏,于是便追问道。
相里贯拿起长剑,上手挥舞了两下后,眼中闪过一抹追忆,缓缓开口说道 “那就没错了,这长剑的来历下官是知晓的,当初商君变法,在渭河河畔训练新军,并招收了不少精通剑术、骑术的江湖高手,这些人身手了得,且多为剑客。而后在收复河西之战中,这些人为秦军击败魏武卒立下显赫功劳,并得到了锐士之称。”
“当初孝公前往墨家总院为秦国变法正名不久,我墨家祖先墨子病故后,墨家三分,我的祖先相里勤因为理念,带着墨匠一脉入秦,要住秦国一统天下,开创墨家理念中的大同世界。”
“而商君之后,惠文王一朝,大将司马错将这批人进行扩招和改编,组成了一支新的军队,并取名为铁鹰锐士。”
“惠文王得知后,便让我秦墨特地为铁鹰锐士打造甲胄、佩剑、弓弩等武器,而这柄剑便是当初我秦墨所打造的特殊制式长剑,比寻常之剑长两分,单侧开刃,更方便劈开”
说着相里贯便开始为许青解释手中长剑的优缺点。
“那你可知晓如今还有谁有这样的剑吗?”等到相里贯说完之后,许青再度问道。
“不清楚,当初昭襄王之事武安君白起再度改编铁鹰锐士,将其变为了秦锐士,曰为秦执剑,锐不可当。”
“因为武王伐韩夺得宜阳,得到了部分韩国的冶铁技术。同时单纯的青铜剑已经无法和燕国、韩国等精通冶铁技术的国家的铁剑相比,于是我秦墨经过钻研,将这部分冶铁技术和铸造术融合,形成了新的铸造术。”
“而后秦军上下开始重造武器,其中秦锐士更是首当其中,原本的制式长剑大部分回炉重造,少部分被当做功勋留给了个人,或被昭襄王赏赐给了有功之臣。”
“具体谁有老夫不知,但听长辈说过,当年武安君白起曾经带走过一批本应该回炉重造的老剑。”
相里贯看着手中的长剑,脸上满是追忆之色,同时也有些感慨。
铁剑的无论是锋利还是硬度都要比青铜剑更好,而且制作简单没有青铜剑这般费事。但秦国缺少铁矿,而多青铜矿,山东六国也知晓秦国这点不足,便严格铁矿流入秦国。
这就是导致秦国和秦墨的工匠一直以来都钻研青铜铸造术,靠着掺杂一些特殊的矿石最终打造出了比之铁剑更加锋利、有韧性的青铜剑。
但也正是因此,秦国后来哪怕得到了生产铁矿的地方,但因为技术侧重导致冶铁术迟迟得不到进展。
“武安君白起吗?”
许青一愣,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在平阳遇到的桓齮谋反的事情。
难道是跟桓齮一样,想要为武安君白起复仇的人所派来的铁鹰锐士吗?许青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若是如此,那这件事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不需要太过于在意,解决的办法倒也简单。
当年白起功高震主被赐死,而后又有了农家刺杀白起之事,不管白起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他记得白起的后人并没有被牵连,甚至依旧在秦军之中,只不过因为当年的事情而被无形的打压,一直不怎么起眼而已。
把白起后人搬出来,这件事解决起来就很简单了。
心中有了决定后,许青便先将铁鹰锐士这件事放下了,这件事后面慢慢做也不迟,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公输仇和相里贯帮自己。
“原来是这样,倒不想这一柄剑竟然也是秦国历史的见证者。除了这柄剑之外,我还希望两位能够帮我打造几件东西以及冶炼出来一个成物。”许青笑着说道。
“冶炼!?”“打造东西?”
相里贯和公输仇错愕的看向许青,同时开口说道。
秦墨和公输家走的路线不同,让二人关注点也不同。
“没错,这些图纸以及我的要求,两位可以看一看。”
许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了几张布帛来。
相里贯和公输仇将布帛接过来,在看到上面的东西之后,二人的神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随着二人不断翻看手中的布帛,在看到每一张布帛上记载的东西后,二人的脸上逐渐露出了震惊之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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