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好哪边?介天上的大眼珠子我看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什么时候降下来跟圣母练练?
诶诶诶,你别挨我这么近,烟头儿都快燎着我袖子了,我这新做的褂子,烧坏了你赔的起吗?”
“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不你往那边挪挪。
放心,无源之源如果是正常状态跟审判之星还真有的一打,可她现在意志,肉体,石板,三者都是分离的,撑不了多久。”
小镇的某个犄角旮旯,刘永禄和驴躲在那件裹尸布大氅里看戏。
为啥俩人挤在这呢?因为驴害怕自己身上的混沌意志让“审判之星”闻出来,这家伙只要嗅到一点味儿,立刻会舍去无源之源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干脆…跟刘永禄挤一个被窝里了。
刘永禄也害怕把驴一个人儿扔外面再搞出什么乱子,正好,离得近方便监视,所以他也没介意,撑着大氅跟驴一块儿观战。
此时的小镇中心处,大片的白色浓浆在审判之眼的火焰之下蒸发升腾,尽管圣母的生命力在石板的作用下无比旺盛,依旧有乳白色的怪物不断生成从远处缓缓朝着中心走来。
但任谁都能看出,怪物的数量和体型都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圣母已经被“审判之星”压制住了。
“差不多要妥协了。”
驴一根烟抽完冷哼一声,他朝着刘永禄一伸手意思是再给他递一根,刘永禄不惯着,直接把烟盒和火柴塞到了驴手里。
“嘿,你小子!
待会儿就该我出手了。”
驴脸皮也厚,自己点燃一根香烟活动了活动手腕。
与此同时,小镇之上朝中心蠕动的怪物们突然齐声爆裂,天空之上降下了绵密的雨点,雨水落到地面形成了一条小河。
小河初时还只是涓涓细流,但随着雨势加大,水声也愈发澎湃激荡起来。
河流朝着一个方向汹涌奔腾,似乎那里就是生命的出海口,是一切重启的终点。
可就在河流马上要通过地上布道人留下的隧道流入现实世界之时,洞口却诡异地改变了位置。
河流寻着那股特殊的味道与记号又改变了河道朝着新的入海口汇去。
这当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驴的手段,他暂时亵渎一部分既定事实,让圣母的肉体始终不得脱困。
如果这道河流汇入现实世界就会变为毁灭一切的天灾。
在某些文明中,这是吞没一切的大洪水,又或者是从天而降的流火陨石,再或者是让生灵尸横遍野的可怕瘟疫。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圣母的肉体通过隧道流淌出去。
“瑞奇,我这手怎么样?好玩吧?”
“好玩。”
“会玩吗?”
“不会。”
“想学吗?”
“不想学!哪儿那么多废话,你集中精力好好看着!”
刘永禄真想给驴来个大脖溜儿,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在这嘚啵嘚嘚啵嘚。
“我这里你放心,后面的事儿就得看你媳妇儿那边了。”
小镇集市的另一边,灵儿也发现了圣母的异动,对方应该是坚持不住准备放弃了,而现在自己这边需要立刻进行姆大陆几万年前曾经举行过的禁忌弥撒。
不能拖太久,拖太久等“审判之星”将这个空间毁的千疮百孔,到时他和圣母的意志必然会降临在现实世界。
但眼前出现了一个问题,仪式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可谁来当这个主祭呢?
灵儿自己肯定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因为眼前的仪式准备的仓促,不仅材料东拼西凑,而且举行仪式的场地和天时也完全不吻合,这就需要灵儿用自己的伟力补全这些条件。
她能将书里的场景短时间内搬到现实世界,但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分神。
“蠢货女巫,你来当这个主祭!”
灵儿颐指气使地说道,罗塞丽丝灵儿之前也见过,论神秘学的天赋,这个小姑娘和女巫完全没法比。
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倒是很有实力,但自己之前没和他配合过,灵儿担心默契不足,思来想去,只剩下米莉唐这一个选项。
“你如果再这么喊我一声,我保证一定会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拔下来再剖开你的肚皮全塞进去!”
米莉唐活了十几年还没受过这种气,眼神中的寒意表明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准备这么干。
“切。”
灵儿不屑地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刺激米莉唐。
小姑娘翻开一本书,一伸手从书里抽出了一件白色长袍,指了指身后被光幕保护住的磨坊,这也是小镇现在硕果仅存的建筑物了:
“进去,先换衣服,虽然你没洗澡,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快点。”
米莉唐白了她一眼劈手将长袍从灵儿手里夺了过来,没过多久,米莉唐换好长袍从磨坊内走出。
此时磨坊前凭空出现了一汪清澈的池水,水质清澈,池水面积不大,也就和米莉唐家后院差不多大小,水量也不大,只能将将没过女巫的小腿。
米莉唐清楚仪式的内容,赤着脚,径直踏进了池水中央。
灵儿需要负责保证池水以及其他仪式条件在“审判之星”注视下的稳定正常。
罗塞丽丝和安德烈亚斯则要负责吟唱咒文以及适时向池塘内添加对应的仪式材料。
米莉唐的任务最为艰巨,之前几天她完全没做任何与仪式相关的准备,饮食上勉强符合要求,洗涤沐浴无从谈起,精神上也没调整到最佳状态,此时光幕之外还有两名神祇在厮杀搏斗。
米莉唐便要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冥想的心境。
闭上眼睛的米莉唐最初心乱如麻,她越是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越是胡思乱想。
瑞奇,母亲,毁灭,女巫,小虎,大大小小的人和事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打转,她静不下来,完全静不下来。
而注视着她的灵儿额头上也微微沁出了汗水,如果第一个阶段过不去,那后面的步骤就无从谈起了,就像自己之前告诉瑞奇的一样,成功的概率不足两成。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米莉唐开始喃喃自语,女巫的方法她已经都试过了,不管用,她只能试试瑞奇的法子。
这家伙的咒文有点门道,这是俩人刚认识的时候她就看出来的。
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
念叨了几遍之后,米莉唐发现自己的大脑陷入一种全神贯注的钝化状态,慢慢就开始不转了,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一副嘴皮子在机械式地循环运转。
池塘的水面也逐渐升起了一片淡淡的白色光晕。
第一阶段!成了!
灵儿给罗塞丽丝和安德烈亚斯使了个眼色,俩人也改变了咒文。
而池塘中的米莉唐则跟着咒文的引导缓缓弯下了腰,从池塘底部掏起了一捧泥巴糊在了自己紧闭的双眼之上。
白色长袍的口袋里放着一枚石化毒蛇的卵,米莉唐张开嘴巴将蛋含在口中。
这枚石卵附着一层灰蒙蒙的石质外壳,看似坚硬,实则非常柔软,主祭稍有不慎将石卵咬破,其中的毒液就会顺着喉咙流入其体内,到时不仅仪式失败,主祭也会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
米莉唐轻轻含着石卵,随后捧起更多的泥巴涂满自己的全身,这一步是为了屏蔽人的五感,让界限从主祭体内孕育生成。
其余三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去打扰米莉唐,直到他们三人看见池塘之上的白色光晕出现了几何形的稀薄轮廓才长舒一口气,第二节阶段也成功了!
罗塞丽丝和安德烈亚斯随即将准备好的魔药倒入池塘之中。
红色和黑色的药剂进入水中没有随着池水氤氲,它们反而受到池塘中央米莉唐的吸引,像两条灵巧的小蛇顺着水面钻入了米莉唐的体内。
咒文声继续,米莉唐此时需要在冥想的状态下将这股足以约束神祇的力量融入身边的几何轮廓之中。
以身体作为媒介是非常危险也非常痛苦的法术流程,大部分神秘学者一辈子都不敢尝试一次。
更何况此时米莉唐口中还衔着那枚脆弱的石卵。
针刺一般的疼痛摧残着米莉唐的神经,细密的汗水从女巫的脸上滚落,可她依旧勉力坚持,直到身体周围的几何轮廓染上了一层红黑相间的光晕,她才睁开了眼睛。
米莉唐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吐掉了口中的石卵,还好,石卵未曾破裂。
“最后一个步骤,献祭。”
米莉唐的身体在池水中晃了两晃,险些没有摔倒。
“祭品在哪儿?”
安德烈亚斯沉声问道,之前商量禁忌仪式的时候米莉唐说这方面不用担心,安德烈亚斯也就没多问,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这位裁判官才发现他和罗塞丽丝都两手空空,没祭品啊!
“我,我也不知道…安德烈亚斯先生,祭品需要什么条件?”
“活物,力量越强的活物越好!”
米莉唐闭着眼睛似乎在消化痛苦,灵儿这边维持着米莉唐脚下的池塘也没工夫说话,一时间,法阵中央冷场了。
过了好半晌,之前一直在寇冈背包上冲盹睡觉的走鸡才缓缓开口:
“哎,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脑子都不正常了!疯了!全都疯了!
但既然你们敢拼命,我也不能丢这个份!这叫啊,舍命陪君子!
豁出去我这百十来斤儿,今天也不能让诸位的心血白流!不能让外面这些王八羔子好受!
不就是祭品吗!看见没有,小爷我站在这了,随便切!随便拉(la二声)!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永禄啊,我就有一点遗憾,没看见你跟你们家倒霉媳妇儿生个孩子。
我还想呢,以后你们两口子要是工作忙,我能给你看看带带…”
走鸡刚开始说还是慷慨激昂,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扑腾着小翅膀在那抹眼泪。
米莉唐霍然把眼睛睁开: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谁要献祭你了!小虎!”
米莉唐其实压根没想献祭走鸡,她之前跟小虎商量好了,小虎一听老婶喊自己,赶紧伸出长有六根手指头的左手朝着地面勾了勾。
小虎淡绿的光晕保护住了有限的一块土地,四只蚂蚁从洞穴里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随着小虎手指的摆动,蚂蚁的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长成了小狗那么大。
“嗨,我那嘛,就看你们这怪紧张的,怕忙中出错,所以准备了个小节目活跃活跃气氛。
你们继续,继续,甭管我。”
走鸡说了两句场面话,又讪讪地回自己的小窝趴着去了。
安德烈亚斯掏出祭祀匕首分别插入了四只巨型蚂蚁的脑壳之中,蚂蚁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便都不动了。
透明的蚁酸顺着蚂蚁的尸体朝着池水中的几何形光晕流去。
光晕开始微微震颤,发出让人心烦气躁的蜂鸣声,当蜂鸣鼓动到顶点之时,几何光晕猛地从法阵中央朝四周扩散!
成了。
灵儿和米粒儿同一时间脱力都跪坐到了地上。
“瑞奇小子,你媳妇儿还真争气。”
驴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刘永禄。
“嘛意思?我俩还没那啥呢…介大胖小子也不能这么快出来吧。”
“说什么胡话呢!禁忌法术完成了,赶紧走!”
刘永禄二话不说赶紧朝着仪式中央冲去。
“慢点,慢点!跑快了我就露馅了!”
现在驴和刘永禄俩人就像玩两人三脚一样,披着一个大氅还要快点跑,这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刘永禄着急忙慌把驴的一只鞋都给踩掉了。
跑到了仪式中央,刘永禄掀开大氅的衣角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风紧,扯呼!”
同时刘永禄从手里甩出来一截铜绳栓在了米莉唐的手腕子上。
他和驴此时是隐形状态,不拿点东西牵着,其他人也不清楚俩人在哪儿。
罗塞丽丝搀扶着米莉唐,寇冈抱着走鸡,哈弗逊推着轮椅,马奎特扯着林布朗,食唯天这些保驾的帮闲的撒丫子就跑。
“出口你挪近一点!”
大氅之内刘永禄嘱咐了一句。
“太近了不行,太近了无源之源也能感受到,到时候就跟咱一块出去了,我觉得最好是慎…”
“别废话,再废话我现在就把大氅掀了,让大眼珠子瞪死你。”
刘永禄气急了给了驴一个大脖溜儿。
驴扭头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啧”了一声,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翻脸,依旧闷声带着刘永禄往前跑。
“就是这了!”
跑到了一处高地,驴猫腰就准备往前钻,人还没钻进去,胳膊先让刘永禄拉住了。
“在这等着,咱俩断后!”
刘永禄担心驴又玩什么鬼把戏,两只胳膊攥着驴的肩膀死活不让他走。
“放开,放开,我不走还不行嘛!?”
大氅之内刘永禄跟驴撕吧开了,不知道的以为俩人抢着结账呢。
食唯天的人一个个进入了看不见的通路,米莉唐担心刘永禄,拽了拽铜绳,刘永禄从大氅之下伸出手掌捏了捏媳妇儿的脸蛋,让她放心。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小镇,那股汹涌狂暴的河流也已经扑到了眼前。
“枪在手,跟我走!”
此时刘永禄才一薅驴的脖领子,俩人在被河水吞没的最后一秒跳进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