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
真澄一打开门,就看见水母少女动也不动地站在他房间门口。
海月穿着一件三花猫配色的睡衣。
兜帽的部分做成了张开嘴巴打哈欠的猫咪,不过搭配上少女那张惹人怜爱的脸蛋,却有种被猫咬住的感觉。
——被猫咪吞掉的水母。
神户离海较近的河道,常常可以看见随波飘过来的海月水母,当然也有调皮的野良猫伸爪子去试探。
和梦境里的距离一样。他和海月近距离四目相对。
她的肩部线条轮廓柔和,并非是澪那种显瘦漂亮的直角肩,但此刻却绷得死紧,用力到几乎呈九十度。
害海月姿势如此辛苦的元凶祸首,是她端在手里的餐盘。
上面摆着双人份的早餐:烧鲑鱼,高汤蛋卷,味噌汤,白米饭,腌白菜。
发现她的指尖颤抖得厉害,真澄赶紧接过餐盘,问道:“你怎么端着早餐上来了?”
“想和真澄…一起吃早餐…”她回答说。
她的双肩仍旧保持着僵硬的角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维持这样的姿势太久导致喘不过气,雪白通透的肌肤淡淡染上一层红晕。
“你等在这里多久了?”
“麻美和澪…走之后…”
真澄伤脑筋地扶额,把海月僵硬的姿态看在眼里,他轻声说道:“来吃早饭吧。”
“嗯。”
水母少女轻轻点头。
裹在黑色船袜里的双脚轻拍着地板。
海月用透明的水母筷子夹起蛋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筷身上蓝粉色的两只水母图案,才将蛋卷送入口中。
柔软的脸颊鼓动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仓鼠之类的啮齿动物,很可爱,很幸福,感觉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力。
梦境的内容浮上心头,真澄不禁把梦里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与面前海月重迭,同时微妙地,在心底升起想在一旁守护她的心情。
“好吃吗?”真澄问。
“甜的…好吃…”
耳边传来嗫嚅般的细语声:“真澄…也吃…”
“想让我吃早餐的话,至少先从我腿上起来吧。”真澄无奈。
下雨天的房间。
真澄在座垫上盘膝而坐。
明明他面前有摆着早餐的小圆桌,海月还是硬把身体挤进他的双腿中间,屈起膝盖,也跟着坐下。
洗发水的香味撩拨得鼻腔发痒。
“不要,很麻烦。”
海月面无表情地说道。把我的大腿当成椅子坐的她才麻烦吧,真澄叹息。
她刚才僵硬得不行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软绵绵的娇躯靠到真澄的胸口上。
那份僵硬则藉由相连的体温,转移给了盘坐的真澄。
“我的腿快麻了,海月。”
“唔…”
海月闻言继续默不作声,只是缩了缩身子,继续往真澄怀里靠。
真澄顿时感觉原本均匀分布在大腿上的重量,现在完全集中到了腿根处。
“这样…可以吗?”
水母少女开口问道。
低头一看,宛如被海中之月映照的青蓝色,独占了他的视野。
她一副天真的眼神仰望着自己。
盯着那双青蓝色的美丽瞳孔,仿佛梦境与现实的轮廓重合在一起,真澄别开脸叹了口气。
“先吃饭吧。”
“嗯。”
大概是蛋卷很合胃口,真澄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心情很好。
弯曲的膝盖高度稍微放低,娇小的双足交替拍着地板。
沉默会令注意力集中到难堪的地方,于是真澄开口打破沉默,说道:
“你怎么没和麻美她们一起去bookoff?”
海月极为干脆的回答:
“我不喜欢看书。”
还真是简单的理由。
“bookoff里面可不止卖书喔。”
“还有什么?”
“我想想…DVD,CD,游戏光盘什么的都有。”
真澄以前在东京,偶尔也会去这些中古店里闲逛,遇到中意的二手CD就买下来。
比起带着目的去买,他更享受与之邂逅的感觉,这也是中古店和跳蚤市场,之于二手网站存在的意义。
海月轻轻地摇头:“那些…我都没兴趣…”
“真澄…也想去bookoff?”
“倒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继续待在房间里。”她说。
“海月是个宅家派啊。”真澄感叹。
水母少女不置可否,只把脸转向背后,唇瓣微张:
“真澄…现在有烦恼?”
“咦?我的表情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海月没接话,纯粹的视线看穿了真澄,她令人联想到浅海的双眸熠熠生辉。
雨水在窗外扑灭白昼。天光透过玻璃窗,照亮少女的侧脸。
真澄微微怔住,旋即垂下眼睫,点头承认道:
“最近是有些事在烦恼,不过不是因为海月。”
“哦。”
她小小地应了一声,像是安心下来一般,把臀部和后背顶了过去,过于亲密的动作令真澄不禁脸红心跳,身体也随之绷紧。
这反应与其说是困扰,不如说是害羞。
“真澄…好温暖…”她诚实地发表感想。
“只是为了取暖的话,没必要靠在我身上。”
“嗯…”
她根本没听进去。
“真澄现在…好像龙虾…”海月忽然开口这么说。
“这是怎样?”
“弯着腰的样子…好像龙虾…”
“喔、哦。”
真澄点了一下头,为了保持冷静,他很辛苦地含胸拔背,和海月之间拉开微妙的缝隙。
海月继续说:“膝盖上面…和龙虾一样…很坚硬…”
水母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格外平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真澄不着痕迹地稍微往后挪动身体,海月就再度把臀部往后靠,真澄继续拉开距离。
“呜。”
她转过脸,像撒娇一样嘟起唇,发出声音表示不满。
少女坐在自己腿上的这个现实,终于让真澄的手脚失去了力气,没有余力躲闪她的欲望。
真澄在地板上伸直双腿,梦境与现实的轮廓重合,他像梦里的龙虾一样,任由水母少女坐在他的大腿中间。
“就这么喜欢坐在上面吗?”
“…嗯。”
海月安静点头,然后像是小鸟啄食般自然而然地开口:
“只要有这个位置…就够了…”
那还真容易满足。真澄叹了口气。
“不无聊吗?”
“不。”
声音虽小,语气却很强烈。海月依偎着他的身体,如此否定。
亚麻色的发梢隔着一层T恤,搔着真澄的胸口,让他强烈意识到怀里的少女是海月。
布料跟肌肤产生摩擦,真澄的心情因而动摇:
有了龙虾的水母少女,现在双眼在看着什么呢?
黑色船袜蹭掉了袜尖,白嫩的足趾露出来,像花瓣排列在一起,轻拍着地板。
海月的双眼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色彩缤纷的方块和长条从画面上方接连落下,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灵巧飞舞,敲出一个个Perfect判定。
水母少女坐在真澄的腿上玩音乐游戏。
这样的游戏,真澄之前也看麻美玩过,不过画面要比海月玩的花哨得多,里面会有美少女在演奏乐器,外加抽卡元素。
海月专心玩着手机游戏的模样看在眼中,她的个性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澄心想。
昨晚梦到的小小海月,大概就是他潜意识中对海月的印象吧。
单纯,率直,天然,天然之中又藏有小心机,时常会做出不可思议的惊人之举,对此的反应却很淡薄。
总而言之,是个奇妙的女孩子。
真澄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包装里抽出一根Pocky饼干。
是昨晚麻美在他房间里吃剩的。
咬了一口,很好,还没有变潮。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真澄打算全部将其消灭干净,然而——
“我盯”
一局游戏结束的海月抬起脸,非常明显地在看他的手边。
正确来说,是在紧盯着真澄吃到一半的Pocky饼干。嗯,看得出来她想要什么了。
“要吃吗?”
海月点了一下头,同时点击画面,开启了新一局游戏,双手再次忙碌起来。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就像是在投喂鲤鱼或者仓鼠一样,真澄注意不遮挡画面中下落的方块,将Pocky的前端伸进她的唇…
“咔哧咔哧咔哧——啊!”
最后那个是真澄的悲鸣。
海月似乎把他的指尖当成没裹巧克力的部分了,洁白整齐的牙齿毫不客气咬了下去,好痛。
真澄的身体微微摇晃,海月也惊讶地动了一下。
“呜…”
她顿时有如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视线局促地飘来飘去,坐在真澄腿间的小巧臀部也不安地颤抖起来,拜托别那样继续下去了。
“没关系,别吃那么急就好。”真澄表现得不甚在意,劝慰道。
感觉少女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投喂第二根。
海月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很满足的模样。她虽然垂着眼睫,却也没有彻底压抑住唇角淡淡的弧度。
算了。
能心满意足的话,过程奇怪了一点也无所谓吧。
饼干一根接着一根,袋子里的Pocky很快见底。
“…感谢招待。”
海月很有礼貌地说。
水母少女转眼间就把Pocky饼干吃完,真澄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巴。
然后对折湿纸巾,打算擦干净自己满是巧克力酱和饼干屑的手指,指尖忽然感到湿润的触感。
“海月?”
水母少女像是舔舐牛奶的猫一样,紧紧吮附的唇瓣发出湿漉漉的声音。
听到真澄在叫自己,海月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唇瓣的动作却很热情。
画面上飘过的一个个Miss说明了她心思的位置。
“那个…纸巾有的是,没必要用嘴唇来…”
真澄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窝囊得不行。
在感受到一阵吞了吞口水的气息后,海月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样…比较干净…”
真澄叹息:“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什么都让海月来做吧。”
水母少女的做法,简直就像是房间里除了真澄和她两人之外,再无任何东西一样。
“没关系,因为…我什么都能做得到…”
仿佛急于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台词让真澄愣了一下,“喔、哦…”
双手闲下来,从海月柔软的口腔里离开。
真澄暂时移开视线,接着注意到她穿得邋遢的船袜。
“袜子不要这样穿啊。”
“帮我。”
海月回答真澄的时候视线没离开画面。
“帮你什么?穿上还是脱掉?”
“都可以…随真澄…喜欢…”
“这和喜欢不搭边吧。”
真澄无奈地应道,伸手脱掉了海月穿在脚上的船袜。
窸窸窣窣…黑色的船袜被脱了下来,露出少女娇嫩的裸足。
视线捕捉到海月微微弯曲的唇角。
“真澄…果然喜欢这样啊…”
真澄无奈:“你这句话就好像在说我早有预谋,想脱掉你的袜子一样。”
“所以…袜子不脱比较好吗?”海月好奇。
“这不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他把船袜稍微迭好放在一边。
窗外雨势又变大了。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个性感觉像是六月的梅雨,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闲得慌了就下一点。
一个让人仰望天上阴霾,想象着云端彼方景色的下雨天。
百无聊赖,真澄漫不经心地问道:
“海月有什么爱好吗?除了水母,手机游戏之外。”
“没。”
“唱歌呢?”真澄说:“在宫古岛的时候,我记得你唱得很棒。”
“不喜欢。”
海月口中发出的音调十分冷淡,几乎不带感情。
真澄窥探着她的脸色,少女的态度中存在着和下雨天很相像的冰凉。
“…是因为以前发生过的事吗?”
虽然海月一直没有明说,但也足够真澄勾勒出简单的拼图了,就像未来第一次在LiveHouse演出时的糟糕表现一样。
不,比未来还要糟糕,海月是直接从舞台上逃跑了。
听到他的问询,地板上白嫩的脚趾紧紧蜷缩。
亚麻色的发丝在脸上烙下忧郁的阴影,海月抬起脸,青蓝色的眼眸仰望着他。
“真澄…要是…想听…的话…”
从唇瓣吐出的声音恰如细雨,而且含糊到不行。简直比商店街那间中华料理店的炒饭还要松散。
比起那个,真澄更在乎她现在的身体反应。
“海月,你没事吧?”
流血般的颜色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之间扩散开来。
水母少女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汗水顺着她的鼻尖滴落。
“海月?”
青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紧接着腿上的压力一轻,水母少女倏地从他身上站起来。
白皙的双脚卯足全力,往房间外奔去。
真澄不禁傻住,旋即又很快回过神来,把手伸向她的背影。
“慢着,海月。”
铺木走廊里响起“咿轧——”的匆忙脚步声。
真澄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就像虚弱的小鸟一样,慌慌张张地逃走的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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