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这么邪恶的拷问是谁想出来的?」
二月九日，星期四，难得的休息日，却是一个不适合出门的阴天。
雪莱曾经在他的诗中写下过这样的句子：「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话虽如此，神户冬天的寒冷依旧严峻。
托暖炉桌的福，真澄房间的春天来得要更早一点，不如说正弥漫着一股春天到来般的气氛。
原因很好猜。
“那么，今天的企划是——情人节特辑杂志上的问卷调查！”
麻美小姐手里举着一本杂志，高声宣布主题。
“那个企划是怎样？”
真澄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问，这个位置不算理想，走廊的冷风会从没有闭紧的门缝里钻进来。
每当这股冷风轻轻拂过后颈，他就会忍不住打冷颤。
但就是这样才好，真澄心想，不能沉溺于仿佛春日的幻梦中，时刻保持清醒跟冷静。
“是白鸟小姐最近参与的一个神户市官方与民间的合作企划啦，她负责撰写关于年轻人的恋爱观这部分内容。”
“原来如此。不过我记得白鸟不是美食杂志的撰稿人吗？什么时候把业务拓展到恋爱了？”
“这就是真澄君视野狭窄啦！”
麻美竖起手指侃侃而谈。
“对于热恋中的男女双方来说，再没有比彼此更可口的食物了。”
“…不知为何，我能理解。”
真澄叹了口气。
“嗯？”
麻美一副纳罕的样子歪着头，她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沿着脖颈一路延伸到领口，山峰满到几乎要溢出来。
在她旁边是反应各异的另外三名女生。
凛音微微别开视线，耳根却染上淡淡的红晕，海月面无表情地抚摸唇瓣，澪则把两者结合起来。
脸颊泛着迷恋般的幸福红晕，指尖轻轻触碰唇瓣，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麻美小姐一头雾水，干脆放弃计较，开始详细说明：
“白鸟小姐虽然为了稿酬接下这个工作，但是苦恼于自己没有恋爱经验，因此希望我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协助…”
原来是那样。
让没谈过恋爱的人来撰写恋爱内容，何等残酷！
但话又说回来，在真澄加入的「为了我，成为最强家吧(燃烧火苗emoji)！！！」群组里面，创作恋爱轻的作者相当大比例都是母胎单身的童贞作者。
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真澄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麻美解释，一边扫视凛音递过来的资料。
企划名叫「山海之间，浪漫神户」，用心程度简直就像是负责撰写企划书的人接到任务后就将其抛到脑后，一直吃吃喝喝，直到截稿日前几个小时前才想起来工作，随便想出来的一样。
企划旨在活化神户地方，并提振神户市年轻人低迷的恋爱欲和结婚率…
“…咦话说凛音居然也对这种企划感兴趣吗？”
真澄诧异地打量继承人小姐的反应。
“拜托你继续看完。”
…正因如此，企划跟市内的相亲婚介所，婚礼顾问公司，以及适合情侣约会的游乐园，市民水族馆，天文馆等场所均有合作展开，届时会在杂志上有宣传的版面。
“咖啡店也是人气的约会场所之一，一直以来，繁星的顾客都是女性居多，于是我就报名了这次企划。”
凛音慢条斯理地解释，不愧是继承人小姐，在这方面很可靠，真澄心想。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开始吧。”
真澄放下企划书说道，明明是休息日，结果还要工作吗？
不过只是缩在暖炉桌里完成的工作，应该也不算是什么负担吧。
“先等等。”麻美不紧不慢地回答，“还有一位成员没到呢。”
六只马克杯用塑料托盘盛着被摆到桌上，凛音在马克杯里分别注入红茶跟咖啡后，依次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谢谢凛音！果然暖炉桌就是暖和啊！”
千爱在红茶表面氤氲升腾的蒸汽中搓了搓手，然后手掌交迭着捂住嘴巴。
被寒气冻红的脸蛋渐渐缓和，又变成另一种红润。
“最后一位成员原来是千爱啊。”
真澄轻啜一口咖啡，淡淡地说道。
“真澄哥那是什么表情啦！”
千爱鼓着脸，不满地抗议。
“对于成员是我，你有什么不满嘛。”
“不，没这回事。”
面对怒气冲冲的青梅，真澄忙不迭否认。
“我只是以为她们会找一个有着丰富恋爱经验的女生来一起协助。”
“诶，麻美姐她们认识那种人吗？”
“…我想应该不认识，毕竟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准小看我！真澄君。”
麻美用手指戳着他的脸颊打断真澄的话，断然反驳道。
“虽然我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的Galgame经验可是相当丰富喔可以说对恋爱中的男女心理都有着细致入微的掌控。”
“哦。”
这种时候就不要反驳她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麻美展开另一沓资料，是调查问卷。
“在杂志上刊登调查问卷的结果，未免太省事了吧。”真澄吐槽。
“为什么？”
千爱不明就里地侧着头。
“通过调查问卷得到的数据不是很有参考意义嘛？”
“嗯，岛国人的恋爱观并没有什么调查的必要吧，女性看年收，男性看年轻，差不多就是这样。”
真澄说完鼻尖就被麻美赏了一记手刀。
“实在太阴暗了真澄君！这份调查问卷可不会像「你希望恋爱跟结婚对象的年收入为多少？」那么肤浅哦，白鸟小姐也说会根据结果认真撰写专栏啦现在我把问卷发下去。”
除了麻美外的五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调查问卷。
“麻美姐不参与调查吗？”千爱问。
“哼哼这次我是置身事外的裁判喔。”
麻美用演戏般的夸张动作双手抱胸，发出得意的低吟。
“问卷调查需要哪门子的裁判啊。”
“咳咳，闲聊请放在一边，那么先从看起来最跃跃欲试的澪小姐开始——”
“我知道了。”
澪点点头，精致的五官外溢着情感，似乎在表达着「太好了！」的喜悦。
看来这是她实现梦想的瞬间，毕竟是跟恋爱和结婚相关的话题。
她满怀期待地低下头，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Q：你不能接受男友跟异性发生以下哪些行为：①牵女孩子的手②摸女孩子的脚 “这是什么问题！？”
澪不禁傻住，旋即神情不满地拍着桌面。
“嘛，澪小姐稍安勿躁。”
麻美露出讨好的笑脸，轻敲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白鸟小姐说，现在正是大炒作时代！再像以前一样规规矩矩地提一些「对另一半的职业要求」「关于恋爱抱持着哪些不安」问题，根本没办法吸人眼球。”
“这问题炒作过头了吧。”真澄叹息。
果然，不该对一个把美食杂志变成“男模写真”的没节操撰稿人做出的问卷有什么期待。
另一边，澪抱着头，陷入深深的思索。
“…怎么办？真澄牵凛音的手，跟真澄摸凛音的脚，到底哪个更严重？！更不可接受？！”
“等下，为什么突然出现我的名字？”凛音皱眉。
“…这样比较方便代入跟想象。”
澪下意识地如此回答后，便继续低下头，睁着没有半点亮光的眼眸，反复开阖唇瓣。
“牵凛音的手，摸凛音的脚…唔！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么残酷的画面…”
“那个，澪。”真澄扶着额头开口：“你不需要认真考虑这种问题的——”
澪猛然抬起头，用可怕的眼神直视他。
“真澄是想说让我不要介意这种事，平静地接受你和凛音卿卿我我，看着你和凛音手指跟脚趾都十指相扣吗！”
“没这种事啦！再说那是什么奇怪的姿势！？”
真澄深刻理解到什么是「鸟不叫就不会被猎人盯上」（注：岛国谚语，类似祸从口出）。
深刻纠结一番后，澪最终做出抉择。
“…摸脚，也有可能是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崴脚，然后给她检查伤势对吧？对！没错！就是这样，是不掺杂任何私情的，真澄的怜悯心！就像对待受伤的流浪猫那样！”
她如此自我说服自己。
凛音蹙眉：“我可不是流浪猫。”
“下一个问题。”
澪面无表情地结束这个让自己心神动摇的问题，看向下一行。
Q：你不能接受男友跟异性发生以下哪些行为：①你的上一个选择②和女孩子同床共枕。
澪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
“真澄…和海月同床共枕！？”
“就说让澪不要拿具体的对象参考了。”
“这到底是怎样！？和凛音牵手，和海月同床共枕…”
澪浑身颤抖，紧接着又开启自我说服模式：
“…两人牵手，也可能只是差点摔倒的场合对吧？对！没错！就是这样，是不掺杂任何私情的，真澄的怜悯心！就像对待误入城市河道的海月水母那样！”
快停下！这样下去你的底线会在自我说服下，不断滑向深渊。
不，还是不要停下好了。
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澄心想。
“好了，真澄君，你也别闲着！”
麻美笑嘻嘻地拍了拍真澄面前的问卷。
“唔。”
真澄低下头，白纸上的问题映入眼帘。
Q：女生对你做出哪些行为，你会抗拒：①让你给她穿连裤袜②让你给她脱连裤袜。
如此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明明只有五道问题，每个问题都纠结到不行。
“好，现在宣读问卷调查结果。”
麻美收齐每个人的问卷，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是澪小姐的恋爱观。”
澪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根据问卷结果显示，只要真澄君不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生发生亲密关系，她可以允许真澄君摸对方的脚，牵手，同床共枕，甚至孕育孩子。”
“还真是无能的妻子呢。”凛音淡淡地说道。
“不要直接使用我的名字。”真澄抗议。
麻美忽略他的抗议，继续说下去。
“再来是小凛音。”
凛音静静垂下眼睫。
“根据问卷结果显示，只要真澄君一心喜欢小凛音，她可以接受真澄君一时意志不坚定，在其他女生对他示好时稍微忠于欲望。”
“就算真澄君整日待在家里抽烟酗酒不工作，见到辛苦一天下班回家的凛音后用空啤酒罐砸她，对她说「你就别再管我了！有你这么有出息的恋人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算我求求你，你快点消失吧！」，小凛音也会选择不离不弃。”
“真澄哥…是无药可救的废柴男人？”千爱傻眼。
“就说不要直接使用我的名字了。”
“然后是小海月，她的调查结果是…想把问卷上说的事全都对真澄君做一遍。”
真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到这里就这么省略？”
“因为要说出来还挺难为情的…诶嘿！”
“不要蒙混过关！”
“咳咳，接下来该念小千爱——”
“不要啊啊啊啊啊！”
千爱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不准念！”
“诶，别害羞嘛。”麻美哪里肯放过害臊的少女，语带揶揄地念道：
“小千爱最想和真澄君做的事是——”
“是？”
“是——”
麻美故意卖关子拉长音。
“再卖关子打你屁股。”
“别！我这就说！”
麻美露出惊恐的表情，忙不迭开口说道：
“小千爱最想和真澄君做的事是——接吻，爱的Kiss。”
“没了？”
真澄下意识地问。
“没了。”麻美点头。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青梅，很纯情。
“大家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啊！？”
千爱不可置信道。
“因为…”
千爱看着支吾其词的竹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啊！难不成你们都和真澄哥有过比这更过分的身体接触了吗！”
世界安静了。
“咳咳！我宣布，今天的问卷调查完美结束！”
麻美站出来打圆场道。
“不！还没完啦！”
青梅神情不满地拍着桌面。
“最后，是真澄君对大家的哪些行为不会抗拒。”
此话一出，女生们纷纷集中注意力看过来，连千爱也终止害臊。
汗水自鬓角滴落，真澄满头大汗地听着麻美宛如宣读对他的最终审判结果，读出上面的内容。
“…诶，原来是这样啊。”
在麻美念完之后，咖啡店的女生们表情各异。
简直糟透了，真澄万念俱灰地心想。
——这么邪恶的拷问，是谁想出来的！？
夜阑人静的时间。
“做得很好呢，麻美小姐。”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麻美在和什么人通着电话。
“哎呀，凭借我的冰雪聪明，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话说回来，我如古小姐该兑现说好的奖励了吧？”
“那是当然。”
电话那头，我如古微微一笑。
“《东京：恋爱从继承咖啡店开始》宫古岛旅游联动的场贩限定亚克力立牌套组…名字还挺长的呢，是这个没错吧？”
“没错没错！”
麻美点头如捣蒜，表情宛如被肉排吊着的小狗。
“场贩限定的立牌和通贩有不一样的表情差分，茉美醉醺醺捧着泡盛酒的表情真的可爱到不行！”
（注：茉美跟麻美的发音一致。）
麻美双眼发亮，语气亢奋：
“太厉害了我如古小姐！因为数量很稀少，不管是煤炉还是骏河屋，我都找不到完整的套组，想不到我如古小姐手里居然会有。”
“刚好我有朋友家里是开当铺的，凑巧而已。”
我如古千岁轻描淡写道。
“安心吧，我已经发快递到咖啡店了，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远，还请麻美姐再耐心等待一下下哦”
“没问题！如果还有其他稀有的周边，也请务必联系我，我如古小姐！”
“那就要看麻美小姐有没有忠实履行我们的秘密盟友协约了呢。”
我如古千岁意味深长地说道。
麻美沉默片刻后，试探地问道：
“话说回来，「干脆我们两个一起夹住他吧」这番话，我如古小姐还对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喔，关于双人合作的邀请函，我只对麻美小姐一个人发起过邀请喔”
电话那头，我如古想都不想立刻否认。
“这样。”
“嗯嗯，那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麻美小姐，为了合作拿下真澄，一起努力吧”
这通电话在我如古千岁充满蛊惑性的声音中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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