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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太后驾到

  郑国泰当然知道皇帝想要田义的钱。可是他要保证让皇帝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拿到田义的家产。

  那么,就必须给田义定下足够抄家杀头的罪名!

  既然田义不愿认罪,那就只能对他锻炼成狱了。只要定了罪,哪怕田义死狱中,对外也是一个交代。

  就算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也只是皇上的家奴!

皇上想抓就抓,想杀就杀,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如果能借助此案,拉一些讨厌的政敌落马,为田义陪葬,那就是一箭三雕了。

  田义抬起一双满是霜色的眼睛,冷然说道:

“你是奉了圣旨,可圣旨没有让你对老夫审讯逼供、屈打成招。老夫死于酷刑之下,有伤皇爷仁慈之名。司礼监没了老夫毫不打紧,可事情总需要人来做,司礼监还是要搭台唱戏,但将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未必有老夫这么  好说话。”

  事已至此,田义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你们君臣以莫须有的罪名,轻易对堂堂掌印太监屈打成招,司礼监的体统何在司礼监以后还怎么制衡内阁和外臣以后司礼监还有谁会安心做事  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他觉得皇帝很愚蠢!

  为了银子因小失大,典型的利令智昏。

  司礼监太监是什么不仅仅是皇帝的家奴首领,更是皇帝用以控制朝政的内相,是和内阁大臣并行不悖、分庭抗礼的朝廷首脑!

  皇帝为了金银就找借口对自己下狱抄家,以后的内臣就不会在对皇帝那么忠心了,甚至为了自保和文臣武将勾结,让皇帝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最后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被欺骗、被蒙蔽。

  可见皇上真就不是明君。

  张江陵啊张江陵,这就是你呕心沥血教出来的好学生啊。

  郑国泰智珠在握般摇摇头,“田公,说这些也救不得你了。不过,在下倒是有法子让田公保住一条性命,家人也可无恙。”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供状,上面赫然是一些官员的名字。

  有兵部右侍郎朱寅、监察御史袁可立、兵部左侍郎宋应昌、大理寺卿孙不扬等十几个官员的名字。

  这些都是支持皇长子最坚定、和郑氏集团最不对付的大臣。

  供状以田义的名义写,说勾结朱寅、宋应昌、孙丕扬等人,发动朝野请愿,叩阙午门,逼迫皇帝早定国本,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并说,朱寅、孙扬等人已经答应联系更多的朝臣,叩阙请愿。

  郑国泰点点供状上的名字,笑道:

  “田公看清楚了吧你不喜欢谁,可以加上他的名字。只要田公签字画押,在下保田公性命无忧,如何”

  田义定定看着郑国泰的眼睛,语气如刀的说道:

  “你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皇上知道么皇上如果知道你公报私仇,构陷大臣,只怕就是贵妃娘娘,也会跟着吃挂落。

  “哈哈!”郑国泰忍不住大笑,“皇上知不知道,真的重要吗田义啊田义,你真是老糊涂了,你这个问题某家很难回答啊。就一句话,你签不签”

田义冷笑一声。构陷朱寅等朝臣的事情,他岂能昧着良心去做况且就算签了字,也只会死的更快。他宦海数十年,怎么可能轻信郑国泰这种人的承诺能上郑国泰的当,他还能当上掌印太监  “郑国泰,你大可伪造供词,可要让老夫自己签了这份诬告他人的供状,却是千难万难。”

  田义语气缓慢,神色却坚定无比,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郑国泰脸色阴冷,“你不签,在下立刻派人去拿你全家到诏狱,和你做个伴。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你受刑了...”

  正说到这里,忽然一个校尉进来禀报道:“二爷,四爷到了,说有要事连夜商议。四爷正在西花厅待茶,请二爷即刻去相见!”

“哦”郑国泰大为惊讶,四妹...不,四弟这么晚了,为何还来诏狱见自己出了什么事  郑国泰暂时也没有心思对田义用刑了,赶紧来到茶香袅袅的西花厅,一眼看见四弟阴云密布,生人勿进的坐在那里喝茶。

  “四...弟,出了什么事”郑国泰劈头盖脸的问道。

  郑国望神色清冷的递上一张皱巴巴的字纸,“二兄先看看这个,今夜被人用箭射到了我的院子。”

  郑国泰拿起字纸一看,顿时脸色铁青一片。

  “这是谁送来的是谁!”

  “府中有内鬼,吃里扒外还是那个御医”

  郑国望冷哼一声,“二兄,你怎么搞的你是锦衣卫的当家人,府中却泄露这么重要的秘密。笔迹我已经对照过了,是武侯李文全的笔迹。”

  “是他!”郑国泰咬牙,“那就对了!真是皇上的好舅舅啊。这么说,田义其实是太后的人难怪田义嘴巴这么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背后还有太后!”

  他误以为田义的大义凛然,是因为有太后在撑腰。

  其实田义虽然和李氏外戚走的比较近,但绝非太后的私党。田义就是皇帝的人。本来,他对皇帝才最为忠心。

  郑国望点点头,“只能有这一个解释。田义背后是太后,他暗中照顾朱常洛,也是太后的意思。否则,为何田义刚刚被抓到诏狱,后脚李文全就写信威胁我们”

  “田义如今在你的手里,如果弄死了田义,以太后那小心眼,岂会善罢甘休我们可不能给姐姐惹麻烦,不能让她和太后撕破脸。”

  “那你说怎么办”郑国泰皱眉道,“咱家向来你最有主意,又是读书相公,你说!”

  郑国望道:“二兄虽然有审讯田义的圣旨,可皇上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要是太后发了脾气,皇上就会忘记这道圣旨,最后太后恨的是我们。”

  “所以要先等等,不要对田义用刑。不但不能对他用刑,还要设法为他开脱。若是太后真的为义说情,皇上肯定会网开一面,你就卖太后一个人情,把田义弄出诏狱。”

  郑国望虽然是“弟弟”,可他是文臣,当然也是郑家地位最高、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郑国泰叹息一声点点头,“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唉,本来这次还要对田义屈打成招,让他构陷朱寅等人。这也是除掉朱寅的好机会,谁知田义背后站着太后。”

  郑国望道:“朱雅虎是皇长子死党,他怕是很难改换门庭支持常了。常洵要想当太子,朱寅代表的朝中清流就是一大障碍。此人当然要除掉,这次不行,下次再想办法。

  郑国泰忧心忡忡的说道:“四...弟,李文全这次威胁成功,会不会下一次再用这个秘密要挟我们这个武侯就是个无赖,没有那么好打发。”

  郑国望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愿他不要太混蛋,损人不利己。”

  “还有,这个秘密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身边的心腹们要好好查一查!府中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我来查。”郑国泰咬牙,“宁可枉杀十人,不可放过一个!查出那个奸细便罢,查不出来...所有知情人就全部杀了。”

  郑国望忽然问道:“田家有多少家财出清单了没有”

  郑国泰点头,“出了。白银五十余万两,黄金二万三千多两,加上田宅珠宝等物,总共折银一百二十万两。足够给皇上交代了。我是这么想的,田家的家产咱家负责处理,直接上缴皇上一百万两银子入内帑。”

  这当然是笔好生意。皇上只想要金银,对田宅珠宝字画等物不感兴趣。这些东西自家全部吃下来,然后给皇上一百万两银子。如此一来,不但皇上高兴了,自家还有二十万差价,大赚一笔。

  皆大欢喜。

  只是田家几十年的经营,一下子便宜了皇上和自家。

  田义哪怕有太后撑腰,这次也只能保住全家性命,家产肯定保不住了,告老还乡就不错了。

  郑国泰想到这里,心情又好了很多。

  郑国望却是蛾眉微蹙,神色不满的说道:

  “皇上是天子,要那么多私财做什么天下都是皇上的,何须对金银格外上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年皇上不上朝,却很专注财货之事。打算盘的时间比批奏疏的工夫还多。长此以往,不是国家之福啊。”

  郑国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轻飘飘。四弟啊,你毕竟是文臣相公的清贵气象,满腹圣贤书,一身翰墨香,不为黄白之物所惑。可是天下人谁不爱金银”

  “文武百官谁不捞钱他们捞得,难道皇上就捞不得不让皇上捞,只许他们自己捞,那他们还是忠臣吗”

  他的话乍一听大有道理。郑国望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兄长的话,却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郑国望终于反应过来,“百官爱财,不是皇上爱财的理由!皇上是百官之表率,并非百官是皇上之表率。皇上应该天下为公,也就能要求百官公忠体国。如果皇上也追逐财货,那么又怎么能约束群臣,整顿吏治呢  朝政又怎么能清明,天下又怎么能大治呢”

  “我要让姐姐劝劝皇上...”

  郑国泰翻了个白眼,“干卿何事!四弟呀,你虽是进士,却毕竟年轻,千万不要书生意气。皇上爱捞银子,咱们就想方设法帮他找银子便是了,你较真什么!”

  “皇上和娘娘喜欢你,你是咱家唯一一个进士老爷,是咱家的大旗,常洵的太子位也指望你这个舅舅的帮忙,你可不能染上酸气,误了大事。”

  郑国望深吸一口气,“好吧。二兄放心便是,小弟自有计较。”

  田义被抄家下狱的消息犹如晴空霹雳,震惊朝野。

  皇帝信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居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凡尘。

  内廷的露布已经公布了,说田义串通外臣,企图挟众逼宫,谋立太子!

  还说田义贪墨内帑,中饱私囊。

  虽然田义是内臣,朝臣们不方便上疏为他辩护,可心中替田义鸣不平的大臣,仍然很多。

  田义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四年有余,政绩政风有目共睹,不结党营私,不揽权乱政,不逢君之恶,不放纵东厂,可谓少有的贤宦了。

  这几年,朝局如此平稳,掌管司礼监的田义功不可没。

可田义何罪,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被下狱治罪  就是内阁首辅王锡爵、次辅赵志皋,以及张位、沈一贯,都对皇帝的行为感到不满。

司礼监也是政府之一,内相之首突然被拿下,为何不事先和内阁通个气还把内阁当回事吗内阁票拟的奏本批红之后,找谁用印下诏皇上不和内阁商量一下,就下旨将掌印太监下狱抄家,那内阁该怎么表态这么大的事,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这像话吗  四位阁老,还有一群九卿,都被宫里那位喜怒无常的任性主子,搞得无所适从了。

  一时间,外朝居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一整天都没有一道奏疏送入通政使司。

  事涉内臣,外朝改变不了皇帝的圣旨,也没有权力要求皇帝解释,只能用这这种冷漠沉寂来表达不满。

  随即内阁下令,因为司礼监突然出现重大变故,奏本无法用印,六部诸司暂停办公。

  居然放假!

  皇上你不给我们商量,就突然拿下内相之首,我们就只能暂时放假了。

  然而,群臣仍然高估了皇帝的节操。

  消息传到乾清宫,正在打马吊牌的皇帝听到回报,竟然毫不在意的说道:

  “暂停办公这有什么大不了那就歇一歇,在衙门打打马吊,喝喝酒下下棋,又有何不可一样天下太平。”

  皇帝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开玩笑。

  在他看来,百官暂时不办公,或者玩玩牌下下棋,都不影响天下太平。

  甚至,他以为官员在官衙里,本来也就是玩玩牌下下棋。

  大明朝任何衙门缺了人,天下也照样太平无事,他照样是大明天子。

  在懒人看来,懒都有道理。

  这就是为何他撤了田义之后,没有立刻任命新的掌印太监接替田义的原因。

  他不急。

  “发财!”郑贵妃打出一张牌,笑呵呵的说道,“老嬷嬷,国泰说今天就能解入内帑一百万两。”

  “东风!”皇帝也打出一张牌,肥胖的脸上笑眯眯的,“田义这个老东西,家里的银子真不老少,朕真不冤枉他!”

  他的心情很好。因为整整一百万两银子,很快就要送到内帑了。

  民间百姓还以为皇帝是什么神仙人物。可如果他们有机会走进乾清宫看一看,他们就会明白,皇帝的言行举止就和一个财主没有什么两样,远不是那种难以想象的存在。

  然而皇帝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会儿,殿外就传来唱喝声:“太后驾到”

  “母后怎么来了”皇帝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懒洋洋的站起来,准备亲自出迎。

  皇帝和太后母子关系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孝道大于天,皇帝面对太后还是要恭敬。

  皇帝还没有出乾清宫,太后的凤辇已经到了。

  李太后年近五十,然而保养得体,身份尊贵,看上去风韵犹存,仍然是个宫装美人。只是此时她粉面寒霜,目光清冷,一看就很不高兴。

  “儿臣拜见母后!”皇帝率郑贵妃等人一起行礼。

  “皇帝!”太后的语气带着怒意,“田义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怎么突然就关到诏狱去了”

  “他犯了什么罪”

  “老身听说,圣旨说他指使人照顾景阳宫,这也是罪名景阳宫里的是你儿子!是老身让田义这么做的!老身才是幕后主使!”

  “你何不把老身也下了诏狱,岂不方便!”

  PS:还是坚持没有请假...不行了,我去睡了,晚安,各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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