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雷几乎是推搡着将卡文迪大使“请”进了隔壁一间狭小的通讯室。
“等你的好消息,大使先生,你要明白,晚一分钟,麦德林就会杀死不少的英军俘虏。”
卡萨雷很善意的提醒道,然后还“贴心”的帮他把门关上了。
卡文迪大使几乎是颤抖着抓起保密手机,手指笨拙地拨通了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府的专线。
漫长的等待音后,首相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卡文迪?波哥大的情况如何?维克托答应了吗?”
卡文迪深吸一口气,努力想保持外交官的平稳,但声音里的愤怒、屈辱和恐慌根本无法抑制,话语像连珠炮般冲出:“首相阁下!维克托…那个…那个婊子养的乡下军阀!他…他简直是赤裸裸的敲诈!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人道主义!他只要价码!”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注意到在房间内头上闪烁的红光。
也许…
气急败坏?
他语速极快,几乎不加停顿地将维克托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从赤裸裸的代价要求,到对英国支持卡洛斯旧势力的指控,再到“要么杀出来,要么死在哥伦比亚”的判决,最后是那个可怕的舆论威胁——“让伦敦议会大厦台阶堆满我们士兵的遗照和质问标语!”
复述完毕,卡文迪再也忍不住,对着话筒低声咆哮,仿佛要将刚才在维克托办公室里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首相!您听听!听听这野蛮人的口气!他完全是在羞辱大英帝国!把我们当成了可以随意宰割的肥羊!我们绝不能向这种赤裸裸的恐吓和勒索低头!这简直是…是土匪行径!我们必须强硬回应!”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首相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卡文迪,冷静,你的情绪我理解,但辱骂解决不了问题,维克托…他确实是个实用主义者,或者说,现实得残酷。他看准了我们现在被捏住了软肋。”
“他提出的…条件,具体是什么?”首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斟酌词句,透着一股官僚式的审慎,“他提到代价和让步,有具体范围吗?”
“也许我们需要在议会上面聊聊这个话题。”
“具体??”卡文迪几乎要气笑了,声音拔高,“他根本没提具体,他只说我们满意的价码!首相阁下,这分明是等着我们主动开价,而且还要开到他满意为止!”
“这胃口天知道有多大!他就是要我们割肉!割多少肉全凭他的心情!他还要我们立刻答复!麦德林那边拖不起!每拖延一分钟,我们被困士兵的危险就多一分!那些毒贩和游击队可不会等伦敦开完冗长的内阁会议!”
卡文迪激动地挥舞着空着的手,仿佛首相就在眼前:“不能再商讨了,首相!维克托的耐心是零!卡萨雷那个粗鄙的胖子就在门外盯着!如果我们现在不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他真会袖手旁观,然后立刻发动他那该死的宣传机器!想想那后果!想想被困士兵家属的怒火!想想反对党会在议会怎么撕咬我们!”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等议会研究、评估完,麦德林英军的尸体都他妈要烂透了!我需要授权!立刻!马上!授权我去和他谈条件!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割让直布罗陀,我们都得先稳住他!把人救出来再说!”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更长。
卡文迪能想象首相紧锁的眉头和在办公室里踱步的身影。
终于,首相的声音传来,带着妥协意味,但也充满了官僚主义的推诿:“我理解你的急迫,但如此重大的让步,不可能由你或者我单方面决定。这涉及到国家核心利益,需要内阁安全委员会紧急磋商,甚至可能需要女王陛下御准的某些…外交承诺。”
“我会立刻召集核心内阁成员,你…尽量稳住维克托,争取时间。告诉他,伦敦正在紧急、非常认真地考虑他的关切,我们愿意展现最大的诚意,但具体的方案需要一点时间协调国内各方…务必强调我们的诚意和人道主义优先的原则。”
“诚意?!人道主义?!”卡文迪绝望地对着话筒低吼,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首相!维克托刚才亲口说这些词在他眼里就是狗屁!他要的是真金白银和看得见的利益!用这些空话去稳住他?您觉得那个冷血的屠夫会吃这一套吗?他只会把这视为拖延和软弱!这根本就是在拿我们士兵的命去赌他的耐心!”
“卡文迪!”首相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打断了他的失控,“注意你的措辞!执行命令!尽你所能拖延时间,同时探听他们可能的底线。内阁会尽快给你指示。就这样!”
“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刺耳地响起。
卡文迪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下就怒了,“干你妈的狗首相,法克!”
让那帮英国士兵死在麦德林算了!!!
时间,正在麦德林绝望的枪声中,在维克托的倒计时里,在卡萨雷那充满嘲弄的注视下,无情地流逝。
每一秒,都伴随着士兵生命消逝的可能。而他,却被困在这狭小的隔间里,无能为力,只能等待伦敦老爷们研究出一个可能永远达不到维克托胃口的“诚意方案”。
他颓然跌坐在通讯室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时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秒都伴随着麦德林方向可能传来的噩耗。
首相紧急磋商的承诺,在他耳中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两个多小时,他就这么坐在里面。
外面的人也不催。
他都不想走出去,他就这么煎熬着。
通讯室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头顶那点红光规律的、无声的闪烁。
不能再等了!士兵的生命正在以分钟为单位流逝!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英军怎么样,而是担心自己会被拉出去背锅呢!
他猛地抓起保密电话,再次拨通了唐宁街10号。
这一次,接听更快,但首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卡文迪?我说了,还在召集人,委员会成员…”
“还在召集人?!”卡文迪的理智彻底被怒火烧断,他对着话筒咆哮起来,声音嘶哑变形:
“他妈的两个小时了!你们在开温布尔登网球赛的筹备会吗?!那些士兵!那些在麦德林等死的士兵!他们是人!不是你们文件袋里的数据!维克托是条冷血的鬣狗!他不会等!卡萨雷就在门外!他随时会进来告诉我麦德林又死了几个!你他妈懂不懂?!!”
他完全不顾外交礼仪,更不顾及电话那头是英国首相,脏话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夹杂着最恶毒的诅咒和威胁:
“法克鱿!你这个懦夫!废物!你和你那帮狗屁顾问,都是坐在尸体堆上喝下午茶的刽子手!”
“听着!如果因为你们这群白痴的拖延,害死了我的士兵,我是说,女王陛下的士兵!我向上帝发誓,等我回到伦敦,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管你是不是首相!我会当着整个下议院的面,把你那张虚伪的官僚嘴脸揍进唐宁街的地板里!”
“授权!我现在就要授权!随便什么!黄金!军火!取消制裁!承认他某个狗屁头衔!什么都行!先把人弄出来!你们这群蠢猪到底明不明白?!”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卡文迪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通讯室里回荡。首相大概被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的、充满人身威胁的辱骂彻底震懵了。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首相很生气的声音声音,“卡文迪,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会议结束前,保持通讯静默。这是命令。”
咔哒,电话再次被挂断,忙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啊啊啊——!!!”卡文迪狂怒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坚固的保密手机弹跳了一下,落在地上,屏幕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抱头,指缝间渗出被怒火烧红的皮肤,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助而剧烈颤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伦敦的老爷们还在为“程序正义”扯皮,而麦德林的士兵,恐怕已经开始走向地狱。
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中,通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卡萨雷那张圆润、总是带着几分和气生财笑容的脸探了进来,仿佛根本没看到地上碎裂的手机和卡文迪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他的目光甚至在卡文迪扭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玩味。
“大使先生?”卡萨雷的声音轻松得如同在问候老友,“看您谈了这么久,想必耗费了不少心神。要不要来点夜宵?我们这儿的玉米饼配鳄梨酱(Guacamole)可是一绝,或者来点热巧克力?谈判嘛,需要体力。”
卡文迪像一具木偶,浑浑噩噩地被卡萨雷“请”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通讯室。
碎裂的手机残骸还躺在地上,卡萨雷那看似和善的笑容,看上去让人有些发寒。
卡萨雷却显得格外轻松,甚至带着点闲适的愉悦。他侧过头,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口吻,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
“大使先生,刚才在通讯室里,您骂我们维克托元首是婊子养的乡下军阀、冷血的鬣狗、野蛮人哎呀,这可有点过分了。”
轰隆!
这句话如同在卡文迪耳边炸响了一颗惊雷!
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又猛地冲上头顶。
卡文迪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远超之前的愤怒和屈辱。
这不是谈判失败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元首!在对方的地盘上,被对方的情报头子当面点破!他感觉自己外交生涯的丧钟已经敲响,甚至…可能连安全离开墨西哥亚都成了奢望。他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卡萨雷仿佛没看到他的失态,依旧笑眯眯的,甚至还“体贴”地拍了拍卡文迪冰凉僵硬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卡文迪一个踉跄:
“别紧张嘛,大使先生,元首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您一时气话计较的,走吧,吃点东西压压惊,谈判嘛,火气大伤身。”他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过嘛,下次发表意见的时候,最好选个…嗯,更私密点的地方?”
吓不死你个狗X!
与此同时,伦敦,唐宁街10号。
首相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带,狠狠地将一迭文件扫落在地。他 刚刚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咆哮了足足五分钟,嗓子都有些嘶哑。
么紧急磋商?什么核心内阁安全委员会?
今天是该死的礼拜天!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挨个拨打核心成员的电话:
国防大臣正在苏格兰高地的私人猎场,信号时断时续,好不容易接通,背景里还能听到猎犬的吠叫和风声,对方表示立刻启程,但首相心知肚明,等他赶到伦敦,黄花菜都凉了。
外交大臣倒是在伦敦,但他正因严重的食物中毒在私人诊所输液,电话是秘书接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财政大臣…那个该死的守财奴,居然在参加一个“不能被打扰”的冥想静修营,手机关机,助理也联系不上!
安全事务大臣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废物!一群废物!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
首相狠狠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小丑,空有首相的头衔,却连几个能立刻拍板的人都凑不齐,官僚体系的臃肿和关键时刻的掉链子,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愤怒。
他跌坐在椅子里,双手捂着脸。
卡文迪绝望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等议会研究完,麦德林英军的尸体都他妈要烂透了!”还有那些恶毒的咒骂…虽然让他极度恼火,但此刻,一种更深层的无力感吞噬了他。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麦德林街头横陈的英军尸体,看到了议会大厦前堆积如山的士兵遗照和愤怒的标语,看到了反对党领袖在电视上痛斥政府的无能,看到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终结…
“法克!”他猛地站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又颓然坐下。
除了无能狂怒,他此刻还能做什么?
他脑海中突然就想到,要不自己去访问墨西哥?
跟维克托来点私下交谈?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靠国内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知道被困在麦德林的不是几十几百,而是上千,光是这段时间的俘虏就有不少人被杀,扛不住。
真的扛不住了。
维克托爸爸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