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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人选

  御前奏对还在继续。

  刘健望向一旁的兵部尚书余子俊,道:“余尚书最为合适。”

  也不去探讨皇帝的建议是否可行,直接就让兵部尚书挂帅去当三边总制,看起来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余子俊急忙推辞:“老臣年老体迈,怕是难胜任此职…臣举荐左都御史马文升,其有卓越的军政才能,又在西北经营多年,足以震慑鞑靼外夷。”

  上来就举荐了两个人选。

  一旁的王恕听了,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因为他很怕皇帝下一步就看向他,甚至有让他去西北领兵的打算。

  既然皇帝想体现出对这件事的重视,必定是要派德高望重的大臣前往,虽然他王恕没有西北治军的经验,却做过南京兵部尚书,在治军上也很有一套,更主要的是,现在朝中所有人都很尊重他。

  派个能震住场面的实权派大臣前去,再合适不过。

  且以王恕对皇帝的了解,自己的存在,很可能影响到了张峦的晋升,暂时把他派去西北,就会让皇帝腾出手来,让张峦晋升左侍郎,甚至还有机会当六部尚书。

  朱祐樘道:“徐先生,您认为呢?”

  徐溥谨慎地问道:“陛下,如今朝廷财政捉襟见肘,非要在此时,于西北用兵吗?”

  显然徐溥考虑的不是什么扬我国威,谁都知道不能放任和助涨鞑靼的恶行及嚣张气焰,也的确该给其一个深刻的教训,但也得好好算算加强边镇军备的成本。

  徐溥现在俨然把自己当成大明的丞相,也就是朝廷的大管家。

  作为一个当家人,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财政问题,得保证朝廷能正常运转下去,而不是为了面子工程穷兵黩武,尤其还是做一些不太必要的无用功。

  朱祐樘道:“徐先生,朕的意思,仅仅是找一人总制三边军务,至于接下来是否要对草原用兵,还得看鞑靼人的动向。

  “即便要出动出击,也是以局部小规模战事为主,只要能杀鞑靼人的威风和制止其野心便可,就好像李孜省领衔的偏头关那一战,点到即止,仅此而已。”

  徐溥自然要琢磨皇帝这话。

  难道皇帝打算把李孜省召回来,派其去当这个三边总制?那治河怎么办?

  牵一发而动全身,徐溥脑子转得飞快,并未主动接过话茬。

  最后朱祐樘看向王恕,问道:“王老部堂认为谁人合适呢?”

  王恕仔细想了想,从容建议:“陛下,以户部右侍郎张峦前去如何?”

  此话一出,旁边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就连站在皇帝身后的李荣和覃昌,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王恕不会以为皇帝是打算让其岳父去西北建立军功,才召见你们做这一番安排的吧?

  真不是!

  你们别想岔了!

  李荣和覃昌都在琢磨,要是陛下想让那位张国丈前去领兵,断不至于让张国丈赋闲在家休养。

  再说了,一个跑去西北打理军政的张国丈,算不得称职的权臣,更像是被放逐出权力中心,让皇帝失去身边的凭靠。

  “不好。”

  朱祐樘这次回绝得很干脆,“岳父重病在身,之前差点儿没救回来,亟需养病,实在不适合长途远行…还是换别人前往吧。”

  不说张峦不能胜任,仅仅说张峦不适合旅途劳顿。

  大概意思是,等以后合适的时候,朕还是会让我那岳父去边塞尝试一下,甚至可以是最优选择。

  但现在绝对不是。

  朱祐樘道:“这样吧,几位卿家回去后,好生议议,明日朝会上做廷推和商讨。及早把人选定下,可以安前线将士之心…朕也希望西北边疆局势不会出现大的变故,一定要抓紧时间,不可疏怠!”

  徐溥道:“陛下,您可有问过张学士的意见?”

  “徐先生是说岳父吗?”朱祐樘摇头道,“我不想打扰他静休…这种事,朝廷能自行解决,为什么要劳烦他呢?”

  徐溥心想,你这叫什么话?

  问问他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好让我们避个雷,不是挺好?

  反正他支持谁,我们一起反对就行了。

  只要不是他举荐的人上位,其余人等我们都能接受。

  朱祐樘道:“户部也的确该调拨一批钱粮协同前往,尤其是延绥军饷,有士卒已两三年未曾领过钱粮,家中日子过得异常清苦。之前补发的军饷数量严重不足,徐先生,您有时间的话,麻烦去催促一下户部…”

  给你徐溥权力,让你以顾问的身份,去户部指导工作,这样你就更像是大明的宰相了。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看朕对你都这么信任了,你是不是也别找朕的麻烦?尤其是帮朕赶紧把钱粮凑出来,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大战,做好准备呢?

  徐溥再道:“那陛下,若要安排三边总制,具体需什么条件?是从中枢或者地方调派?是以有治军经验者优先,还是协调和后勤能力突出者优先?再或是…能服众,能御敌,善于修筑城塞者优先?”

  只问你,要从京城派你的亲信去,还是就地提拔巡抚或左布政使去干?

  再或是问你,到底需要个善于防守的,还是擅长把握战机能打胜仗且喜欢主动出击的?总得给个方向吧?

  可惜皇帝到最后也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大概意思是你们自己看着举荐,举荐到令我满意为止。

  等几人从乾清宫出来,王恕急走几步,追上徐溥后询问:“时用,你认为陛下到底是何意啊?想在西北重兵屯防?再或是要以趁用之人,以备不时之战?”

  他想弄明白,皇帝是要穷兵黩武,还是说准备培养他的人去掌握军权?

  皇帝做一件事,总归有其目的性,我们得先知道他想达成的目标是什么,才好做下一步安排。

  徐溥笑了笑,道:“王公的问题,对在下来说未免有些超纲了…陛下并未提前打过招呼,可能只是因为鞑靼内部发生变乱,想趁机安定边防。推举等事,等明日朝会上再议吧。”

  王恕道:“那陛下提前召见我等的目的又是为何?”

  他其实并不觉得皇帝做的是无用功,或者说,皇帝想让他们提前给出人选和方案,再或是给出一些指点,让他们按照这个方向去挑人。

  只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搞清楚皇帝的意图,再或是有人领会了,只是碍于政见不同,不愿意把人选推举出来。

  但…如果皇帝只是跟他们打声招呼,说要选个三边总制出来,完全没必要在乾清宫单独召见。

  徐溥摇摇头,表示不知。

  旁边的刘健做出补充:“陛下对于军政之事有独到见解,但自古兵家无小事,必定要恪守朝廷用人原则…以如今朝廷窘迫的财政情况,根本就不适合主动出击,边塞当以固守为上,选人也要在这方面多加倾斜。”

  无论皇帝本来的目的想选谁,只要我们按照自己的原则,只举荐我们心目中的理想人选,完全不用去考虑皇帝的需求。

  王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心里却在想,还是你们这些馆阁出身的人豁得出去,皇帝真心把你们当先生对待,你们却用自己的方式去编织出一张大网,限制皇权,算你们牛逼。

  至于最后成不成事,全看你们的本事。

  朝廷要任命三边总制的消息一出,京城内不少人蠢蠢欲动。

  无论是曾经有过西北治边经验的赋闲大臣,还是各地巡抚、布政使在京的掮客,都希望能通过人脉关系,运作这个位置。

  毕竟出任三边总制将意味着成为皇帝的亲信,回朝后很容易做到左侍郎甚至尚书,这是从地方到中枢的一条升迁捷径。

  不过也有很多人认为,其实这职位就是皇帝给其岳父张峦量身定制的。

  沈禄在得知消息后,没有立即去见张峦,这次他学聪明了,改而去见张延龄。

  此时的张延龄已带着一批人在西郊试验新火炮,听说沈禄前来,倒也给面子,约好在演炮场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内会面。

  正值春暖花开时节,这片湖泊纵横地区的风景相当不错,张延龄往那儿一坐,欣赏满目苍翠,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沈禄见面后第一时间便说明来意。

  “…光是今日,就有不少人前来我府上拜访,意思是想通过令尊的关系,看看是否能获得这个职位。”

  沈禄耐心介绍情况,“我说,令尊无心朝事,应该不会觊觎那个位置,而这似乎正符合他们的心意。”

  张延龄道:“此话怎讲?”

  沈禄靠前道:“现在朝野共识是陛下想让令尊前往三边领兵,但少许明眼人却知晓令尊并不想舟车劳顿,去边塞吃苦。再者说了,令尊堂堂阁臣,根本就无须去西北证明什么,倒不如留在京师过几天安生日子。”

  “呵呵。”

  张延龄笑了笑。

  朝中很多人懂得审时度势,已准确判断出皇帝和张峦的意图。

  甚至有那心思狭隘之徒,觉得这次选三边总制,是皇帝和自己老丈人编导的一出大戏,却不知翁婿二人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张峦当个闲差,朱祐樘都怕累着老岳父,还会想着让他去西北?

  张延龄道:“所以说,姑父的目的,其实是想问问,陛下究竟属意谁?还是说帮谁说项,准备为这职位做一番活动?”

  “这个…”

  沈禄谨慎地道,“其实我也明白,能胜任此差事的人微乎其微,不但要过陛下那一关,还得面对朝中大臣的刁难,其实…很难做到两边都认同。”

  “嗯。”

  张延龄替沈禄倒茶。

  沈禄赶紧起身,从张延龄手里接过茶壶,嘴上道:“延龄,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为朝廷做了那么多实事,是我打扰你了。来,我给你斟茶。”

  说完便真的为张延龄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水,又给自己满上。

  “姑父,做晚辈的给你倒茶,那是理所应当之事,你何需如此客气呢?”张延龄谦虚了两句,然后问道:“那姑父,你有什么人选要推荐吗?”

  “我…可以推荐人选吗?”

  沈禄眼前一亮。

  我本来只是来问问,看谁比较有可能靠近这职位,我再反推,往这个人身边靠近,沾个光什么的。

  至于让我出面说项…

  我一个通政使司区区五品小官,何来发言权?

  张延龄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姑父试着推举一下呗?”

  沈禄道:“其实最近,还真有合适的人来找过我,但我心知,光靠我的关系,想从令尊这里撬动这个职位,不那么合适。但有一个人,对此异乎寻常的热忱,已经主动来见过我好几次了。”

  “主动求见?”

  张延龄笑着问道,“那就是说,此人在京城,却不是朝官,能力和资历都足够了?谁啊?”

  沈禄想了想,道:“他现在确实不是官员,但名望极大…却说,还是令尊之前跟陛下提请,才将他召回京师闲住的,此人正是战功赫赫的王世昌,他回朝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却未曾有入朝的机会,正四下活动。”

  张延龄道:“王威宁声名在外,虽然他现在已不是戴罪之身,但这种时候让他来当三边总制,朝中人肯定会有意见。”

  沈禄道:“那就是说,此人不合适?”

  “呵呵。”

  张延龄笑道,“根本就没有合适与否的问题,真要说他不合适,也未必尽然…陛下要的是一个能威慑鞑靼各部族,又能听命行事之人,既要忠诚,又会办事,朝中有几人能胜任呢?”

  “忠诚?”

  沈禄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儿。

  显然忠诚与否的问题,压根儿就不应该出现在对官员选拔的要求列表上。

  毕竟是个人就得以忠诚为先,难道你不忠不孝,还想当官?莫说当官了,在这封建时代直接杀了都不过分。

  但这个“忠诚”的定义,显然并非普通的忠君报国,个中意味值得人玩味。

  沈禄继续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要说,王世昌表现出的诚意倒是很足,他说,很想聆听令尊的教诲,且听说在令尊指点下,李尚书在西北取得一场大捷,羡慕不已,说如果能得令尊指点,或许他能再次横扫草原,为大明建不世之功。”

  “这说得…有些过了吧?”

  张延龄笑道,“家父在他眼中,真有这么高的位置?”

  “谁知道呢?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沈禄其实也知道,王越就是在那儿说好听的。

  谁不知道王越喜欢巴结人?

  本事那是真的强,甚至说其是大明战神也没人敢反对,其能力是足以令草原上小儿止哭的大魔王存在。

  但他身上的毛病同样很突出,就是太喜欢巴结权贵了,见到当权派就走不动道…要知道他并不是武勋,而是进士出身的文臣,更是做到兵部尚书这级别的高官,这就让天下读书人很瞧不起。

  你说你一个儒官,那么巴结权贵,脸都不要了?

  张延龄道:“如此说来,或许真应该与王威宁见上一见,听听其对西北边防的见解。”

  “令尊见还是…”

  沈禄谨慎地问道。

  “总不能是我这个小子去见吧?”张延龄笑道,“我这年纪,总归不能服众。”

  沈禄感慨道:“令尊虽位高权重,但其实很多事…不还是听贤侄你的?延龄啊,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引介他来见,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张延龄道:“那先看看明日廷推的情况…这事儿,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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