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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为他一人准备

  张延龄这边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因为他很清楚,一次廷议就想成功推举出三边总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朱祐樘在最终定夺前,一定会听取张峦的意见,或者说,这次的三边总制人选终归还是要由张峦来决定。

  岳父你说谁合适,朕就让谁去固原上任。

  这个人选不听你的,也就是不听我这个皇帝的,咱怎么敢用一个失控的人去掌控西北军政,又如何帮我实现政治抱负呢?

  张延龄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是因为朱祐樘已知晓目前火炮正大批铸造出来,需要一个表现的舞台。

  如果只是这么闷头造下去,朝廷一点儿经费都不给,那些文臣还不断地制造麻烦…实战又没展现出效果,往后是否应该继续大力发展下去都存在问题。

  总不能让一切停步不前吧?

  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着鞑靼人内乱,先打上一场,看看效果。

  取胜了,皆大欢喜,继续发展火器,并推进西北军政改革,顺带削弱部族力量,甚至于平定草原,彻底消除边患。

  而要完成这一切…

  是不是得找个听话且有真本事的人?

  多数能胜任三边总制的,基本都是传统文臣,宁可听徐溥、王恕和马文升的话,也不会听皇帝的,更不要说张峦了。

  尤其还要求他们主动出击…利用火器来赢得胜利。

  普通大臣压根儿就不会去冒险。

  因为他们没必要为难自己。

  打赢了,继续当三边总制,打输了,罢官落罪。

  不打反倒更符合其利益。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一定不会主动寻找良机,伺机开战。

  但王越情况却截然不同。

  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被朝廷免罪,可他威宁伯的爵位并没有拿回来,如果给他个领兵的机会,让他总制三边,他只是平稳地混到致仕,那就等于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在张延龄看来,王越能力突出,又有着强烈的进取心,只要给他一个稳定的发挥的空间,他绝对能给所有人惊喜,只是大臣们不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沈府。

  王越趁着日落前来访,为的就是想知晓,自己在第二天朝议上,是否有可能会被张阁老往上推荐。

  指望朝中文臣推举,无论是以前看得起他的或是跟他保持一定关系的,再或是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通通不能指望,就在于他知道,新皇刚登基,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定先皇的决定。

  他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拿到三边总制的职位,与痴人说梦没什么区别。

  “沈参议,可有着落?”

  王越见到沈禄时,脸上带着极大的期许之色。

  沈禄摇头道:“王公请见谅,在下今日并未见到张阁老本人。”

  “哦。”

  王越显得很失望。

  沈禄急忙补充:“不过我见过小国舅了…就是来瞻次子延龄,他在帮陛下做事。”

  王越问道:“这位小国舅,可是会将在下期冀,如实跟他父亲说明?”

  “其实…王公不必太过着急。”

  沈禄道,“以延龄所言,明日的廷推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有关此职务的最终决定,或许得经过好几日拉扯。王公可以回家等候,情况会逐步趋于明朗,但绝不是现在。”

  王越不解地问道:“陛下明明已跟阁老和部堂都打过招呼,甚至准备以廷议来决定人选,怎么可能会拖延下去?西北军情不是很紧急吗?”

  “在下也不知延龄为何会有如此判断。”

  沈禄回答得很实在,“不过以在下这两年与延龄贤侄的接触,他既然如此说,那基本上事情就会如此发展,不太可能会出现偏差。”

  “哦!?”

  王越显然并不觉得一个尚未成年,没在朝中当官,甚至连个爵位都没有的小国舅,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沈禄再道:“且在下也跟延龄提过王公。”

  王越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小国舅是如何说的?”

  显然王越想知道的并不是张延龄对他的看法如何,而是想从张延龄口中听到有关张峦对他印象的描述。

  “王公不必太担心,当初也是来瞻父子在陛下面前为您说好话,你才得以免罪回京,闲住待用。眼下这时候,他们不会把你当外人。”沈禄想尽量维护张家父子跟王越的关系,才会这么说。

  王越道:“但始终如今张阁老并不在朝,仍处于病休状态…且…”

  有些话,王越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

  谁说张来瞻帮我,就一定看重我,打算在皇帝面前举荐,让我重新得到重用?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乃是一位孝子,先帝做出的决定,归罪之人,有那么容易就被推翻原来的处罚?

  要是陛下真有意用我,那之前为何不用我去西北领兵,而是用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孜省?

  或者说,我跟张来瞻又没什么私下的交情,甚至都没建立起深厚的联系,张来瞻凭什么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出手相助呢?

  沈禄无奈道:“王公,其实您来找在下,早该知晓,在下能帮到您的地方,实在是…不多。”

  “沈参议莫要如此说。”王越急忙道,“老朽之所以拜托到您名下,概因京师中能给老朽这个机会的人实在太少了。”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一个通政使司的小小参议,这么个芝麻绿豆官,以前给我提鞋都不配。

  但问题就在于…

  这个芝麻小官的背后,有个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张国丈。

  甚至到现在,都没人搞清楚,张国丈凭什么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成为大明朝廷的一座大山头。

  沈禄道:“既然延龄都如此说了,您看,要不就先等等?如果明日这件事真出现争议,那朝廷在举荐人选方面,必定会扩大范围,到时必定会有王公您的机会。要说西北带兵打胜仗,威慑四夷,在下认为,没有谁会比王公您更合适。”

  王越问道:“明日不能请徐侍郎,为老朽…说上两句吗?”

  显然王越有些失望。

  既然张来瞻那边摆明了不肯出面帮忙,他儿子也只是随便交待一句,让等等看。

  但我还是想在明天第一波廷推时,占一个举荐的名额。

  感情朝廷推举三边总制,我这个赋闲的名臣,连第一轮名单都进不去?还得等以后找机会往里面增补?

  沈禄无奈道:“明日廷推之事,怕是少有人会参与意见,毕竟陛下已提前找阁老、尚书问过策,最初的人选,必定会从他们口中出来。”

  “明白了。”

  王越似乎对重任三边总制已不抱太大希望,起身抱拳行礼,“麻烦沈参议了,希望明日过后,在下有机会见到张阁老本人,亲自跟他说明在下的治军方略。”

  无论行不行,我总得见见张来瞻吧?

  得让张阁老知道,我一心想跟着他混,至于治军什么的…我的本事还用得着质疑吗?

  只要是我去当三边总制,就问鞑靼人谁敢来犯?想出击就出击,想防守就防守,那还不是来去自如,任我纵横?

  沈禄对帮王越这件事,可谓是不遗余力。

  他非常希望王越这种有超强能力的人,加入到张峦的派系中来,成为他们身边一员虎将,这样就算最后形不成党派,以后他也能从王越编织的关系网中获利,对他和徐琼等人当官,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且真正有能力的人,谁不想帮?

  毕竟沈禄自己只是个举人出身,他并不认为王越这个当世岳武穆,犯了什么不可弥补的大错,或者说王越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完全没必要上升到罪臣的地步。

  于是第二天,他便继续找机会去见张峦。

  最后还是在张延龄派人安排下,他在靠近张峦金屋藏娇院子附近的一座茶楼内,见到了精神略显萎顿的大舅子。

  “来瞻,你这是…?”

  沈禄看过去,善意地提醒,“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啊…怎么养病这么久,看上去你的气色依然不太好?”

  张峦吃惊地问道:“是吗?情况真有这么明显?”

  沈禄问道:“莫非你的病情又有反复?”

  “我上哪儿知道去?”

  张峦有些颓丧,道,“总觉得最近这一年,就跟病邪盯上了一般,泄露天机果然容易遭到天谴啊…汝学,听说你是为王威宁之事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事直接去找延龄,为何非得来见我呢?”

  沈禄道:“我当然知道延龄的本事大,完全能代表你。但问题是…王公那边不太相信延龄啊…在他看来,你才是大明的阁老,是真正能决定他将来的大人物。”

  张峦摸着下巴,不解地道:“在王威宁眼中,我真的有这么重要?”

  沈禄由衷地感慨:“你不知道,他对我一个通政使司的小小参议,都送上厚礼…我觉得要是帮不上他的忙,都愧对人家。”

  “啊!?”

  张峦心说,你这么实在的吗?

  拿人钱财,就必须得替人消灾?

  不帮到人,你还浑身不自在?

  沈禄再道:“王公在军中威望极高,且他诚心想帮助陛下治理好西北军政…在下认为,他必然能帮到陛下,帮到你,这才想方设法帮他运筹…如今这时候,其实你跟陛下提一嘴,比谁都管用。”

  张峦摇头道:“你别这么说,延龄说话比我好使多了。”

  “延龄?”

  沈禄双目圆睁,无比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延龄可以不通过你,直接跟陛下提出建议,而通常陛下也会采纳他的意见?”

  “不然呢?你以为西山的矿是怎么开起来的?还有宫里的纺织工坊!再有便是西北用兵,还有什么火炮…再便是什么平定辽东…其实这桩桩件件,我参与得很少,都是延龄把大政方针制定下来后,才有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张峦在沈禄面前主打一个坦诚。

  儿子有本事,当老子的并没有觉得有多悲哀,反正自己已经是寿宁侯了,顶天了积功再升一级成为公爵。

  自己已可以无所顾忌地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何必瞎折腾呢?

  沈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把王公直接引荐给延龄,让他跟延龄说明情况,也是可行的?”

  张峦皱了皱眉,问道:“非得见个面才行吗?我是说,如果见面了再举荐,最后他上位了,那岂不是说,我张家人明明不想卷入到朝廷纷争,最后人选竟然还是由我们来定,被人说我们张家干涉大明军政,甚至有窃夺权柄之意,那该怎么办?”

  “来瞻,切勿言笑,这话可不能乱讲。”

  沈禄吓了一大跳。

  你张峦还真是口无遮拦。

  张峦道:“那你真要觉得应该见见,那就让延龄去见吧。延龄说,眼下鞑靼人正是势弱的时候,说什么再过个十来年,鞑靼人会逐渐强盛起来,到时再想消灭他们,就没今日这般容易了。”

  “所以说,这一战是要彻底平定草原咯?”

  沈禄继续惊讶。

  张峦板起脸来,教训道:“汝学,我这就不得不说你了!你说你一个通政使司的小官,管那么多军政大事作何?你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这个…”

  沈禄有些尴尬。

  自己的靠山,居然嫌弃自己多管闲事?

  他在想,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徐公?

  张峦道:“我儿造那么多火炮,还要造火铳,军服棉被也不少,还筹集粮饷,这一整套下来,如果只是内部整顿充实一番,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既然如此重视,就得主动出击,跟鞑靼人打个有来有回,甚至把鞑靼人驱逐到北海去!”

  沈禄问道:“那要是王公的想法,与延龄不同呢?”

  “那还找王威宁作甚?”

  张峦道,“陛下要的就是这么个狠人,可以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如果王威宁自认为能力不及,还非上来凑热闹,显得他碍眼么?”

  “可你毕竟之前帮过他…”

  沈禄提醒。

  张峦冷笑不已,道:“我帮的不是他,而是替陛下储备一个善于作战且还能打胜仗的文臣武将在京城,为的是将来有派上用场的时候,随时都能调用!可不是为了让他时时刻刻都斟酌利弊利害,关键时候却打退堂鼓。”

  沈禄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职位,或许就是为王世昌准备的!只是眼下还不能让他知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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