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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回 翰杏园尝百味宴,思梦堂演千机谋

  “吃-饭-啦——!”

  翰杏园里炸响一句悠长的女声,正拈着茶杯装仙风道骨的无问僧,触电似的从石凳上弹射而起,袍角卷着风就蹿出荔龙兰亭,嘴里还嚷得比催命符还急:“抄家伙快跑!你们师娘开饭的圣旨到了,晚半拍都得吃挂落!”

  李一杲和赵不琼虽说常来蹭茶,可踏进同堂楼还是头一遭,活像两只溜进御膳房的小耗子。他俩追着无问僧的背影,从茶马小道一溜烟钻进别有廊,迎面撞见个假山擎着瀑布的锦鲤池——无问僧管这儿叫“滴水岩”,水流砸得池面噗通噗通响,倒像是给这顿饭敲开场锣。等他们猫腰钻过滴水岩旁那道雕着缠枝纹的宫式门,这才真真摸进了无问僧的老巢。

  同堂楼昂着四层飞檐,无问僧捋着胡子卖关子:“四代同堂,多应景!”李一杲刚嘀咕了句“咋不弄个五代”,老道立马贼笑着戳天花板:“五楼倒是有个会凌阁,麻雀大的仙宫——神仙蹲的地方,咱们凡胎肉骨的消受不起,怕闪了腰!”

  一脚踏进一楼,走廊尽头蹲着个袖珍电梯。赵不琼瞄了眼就乐:他爹宅子里也塞了这么个蜗牛壳,慢得能孵出小鸡崽。可眼前这玩意儿更绝——塞俩人还得胸贴胸站桩,活脱脱电梯界的火柴盒。

  电梯左手杵着扇红木大门,后头藏了个四面透风的小开间:前门进人,后门溜鬼,左右还各开一道。右边铝合金门透亮得像块冰糖,李一杲鼻尖一抽:“洗手间没跑!”左边那扇红木门却虚掩着,缝里飘出股陈年纸墨香。他耐不住探头一望,眼珠子险些砸地上——自己好歹算半个书虫,可这哪儿是书房?分明是书山!四面顶天立地的书架已够唬人,中间还杵着几排参天书崖,本本塞得密不透风。书桌早被典籍淹得只剩巴掌大空当,地上歪七扭八摞着书箱子,活像刚遭了藏书龙卷风。

  赵不琼凑过来倒抽口凉气:自家老爹那点藏书搁这儿,简直像拿米粒磕泰山。李一杲脖子扭得嘎吱响,冲无问僧咂舌:“老师,您这儿莫不是搬空了翰林院?”

  无问僧袖着手嘿嘿一乐:“约莫八九千本吧?也可能万把来册——”他忽然挤挤眼,胡子尖都翘了起来,“要不你改日替为师点点?权当修炼定力!”

  “嚯!八九千?!”李一杲嗓门劈了叉,“您这是要开万卷拍卖行啊?”

  无问僧一提起书,眼睛里倏地冒出两簇小火苗,眉飞色舞地扯着李一杲袖子就开始推销:“这点家当可塞不满书虫的牙缝!二楼归我老爹,书斋里才蹲着三千多个纸片魂;三楼是我老巢,窝着四五千号吃灰的伙计;四楼嘛,我儿子那小子霸着两千来本装门面——”他掰着指头数得胡子尖乱颤,“统共也就两万来本,连图书馆的门槛都够不着!人家都说十万卷才配叫图书馆呢!”

  枯指猛戳门楣上那块牌匾,“一问图书馆“五个墨字张牙舞爪,活像喝醉了酒的草书仙在跳舞。老道又神神秘秘往书架后头一指,电子屏幽光一闪:“瞧见没?既然挂着图书馆的金字招牌,没十万大军怎么撑场面?老夫使了个偷天换日的妙招,愣是屯了几十万精兵在这儿!”

  李一杲踮脚一瞧,好家伙!墙缝里嵌着台不显山露水的电脑。那屏幕可非寻常液晶——足有门板大的彩墨屏竖得像块无字碑,上头正演着西游记的猴戏,斗大的字蹦跳得欢实,生怕老花眼们戴眼镜费劲。屏角还吸着支磁控笔,笔尖残留的朱批在字行间张牙舞爪。李一杲当即会意:原来老道说的“妙招“,是把书海搬进这发光的扁匣子!

  赵不琼揪着无问僧的破袍角小声嘀咕:“老师啊,这'一问'莫非是考校学问的杀威棒?”李一杲却抢先挺起胸脯,活像只斗赢的公鸡:“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威风!对吧师父?”无问僧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寿眉抖成了波浪线:“着啊!不问透三冬雪,哪得春蚕丝?”

  李一杲正要拍几句书虫马屁,忽闻环佩叮咚——师娘踩着饭香飘然而至,五指山往老道肩头一按:“再吹牛皮饭菜都凉透喽!”顺势挽起赵不琼就往客厅钻。但见餐客厅被沙发劈成两半,中央赫然趴着张巨无霸餐桌——整块花梨木抠出的板台足有蛟龙长、门板宽,厚实得像块剁肉砧板。

  赵不琼绕着这木头祖宗直咂舌:“师娘!这宝贝怕是有千斤顶的分量吧?寻常人家哪请得动?”师娘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指尖戳着无问僧的后脑勺数落:“这书痴非说大板台配得上万卷书!好嘛,先拆围墙后卸门,雇了七八条汉子滚着轱辘往屋里推,活像给龙王运棺材板!”她叉腰模仿推车动作的滑稽样,惊得锦鲤池里的鱼都跳起了探戈——好一出现实版愚公移山记!

  李一杲扭头瞅着客厅外那堵厚重的翰杏园围墙,眼珠子瞪得溜圆——乖乖!老师当真为了塞进这块巨无霸棺材板,把院墙拆成城门洞不说,连门楼子都卸了?这阵仗活像给大象装蚁穴!他咂摸着当年参观工厂时见过的场景:那些更换重型设备的厂房,可不也是扒墙揭瓦、装好机器再当裱糊匠?

  “可那是印钞机似的生产设备啊!”他啃着指甲直犯嘀咕,“就为个饭桌子闹腾成这样...”话没说完又噗嗤乐出了声,无问僧那首自嘲“半生荒唐”的打油诗自动在脑内循环播放。老道连蚂蚁都敢封将军,拆个墙算哪门子疯?

  目光扫过正布碗筷的师娘,李一杲的眉毛跳起了探戈:这神仙师娘怕不是自带因果律修正器?任他天翻地覆拆房梁,照旧能把日子捋得比锦鲤池的水还平稳。转头撞见赵不琼温温柔柔叠餐巾的侧影,心里顿时咕嘟咕嘟冒起蜜泡——咱家这位小菩萨呀,将来保准比师娘还道行深!

  他美不滋儿幻想起退休生活:自己白发苍苍时要学老师整块陨石当茶海,赵不琼准端着果盘轻笑:“老头子又犯痴?”嘿!这疯狂都得是配套的,就像铜钱必须成对儿,筷子定要成双!

  师娘笑眯眯地把赵不琼摁在靠窗的雅座,李一杲刚想黏着自家媳妇儿落座,就被无问僧老鹰抓小鸡似的拎到了对面。老道自个儿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一坐,活像即将登基的蟠桃会主席。

  赵不琼虽说不是头回见师娘,可每回碰面都像解一道谜题——瞧着是五十许人的端庄模样,偏生一开口,那点岁月刻痕就被无形橡皮擦抹了个干净。既非装嫩,也非驻颜有术,倒像是把年龄这玩意儿炼成了仙家法宝,收放自如到让你恍惚觉得是在跟同龄人唠家常。

  李一杲曾开导过自家夫人:“学不来师父那套猴戏精,好歹学学师娘润物细无声!”可赵不琼心里门儿清:老道的学问尚能琢磨,师娘这手返璞归真的功夫,比破解蚂蚁行军密令还难参透。

  餐桌的风向标素来握在女主人手里。李一杲这吃百家饭长大的西北汉子,京城七年早就把八大菜系尝成了肚里蛔虫;南下深圳落地生根后,更是在潮汕卤鹅、客家酿豆腐、湘辣剁椒鱼头、川香毛血旺里滚成了个杂食饕餮。赵不琼却似生在珠江边的西关小姐,自家府上那位顺德厨子一把炒勺,早把她的舌头驯得比粤菜老餮还刁钻。故而李家饭桌上粤风长盛不衰,李一杲也渐渐修炼出用筷子丈量干炒牛河火候的本事。

  上回在石岩湖目睹的师徒饭局堪称奇观:无问僧挟菜的筷子快得拖出残影,风卷残云莫过如此;师娘却是温吞优雅得要把每粒饭都盘出包浆。谁知今日乾坤倒转——

  无问僧慢条斯理地数着饭粒,活像怕米粒里藏着蚂蚁兵团;每块叉烧都要用槽牙磨九九八十一个回合才肯放行。反观师娘,虽不像上回老道那般饿虎扑食,落箸速度却远胜寻常凡人。若非有意等两个小辈,李一杲半碗白饭恐怕才下咽三成,师娘面前早就碗碟见光了。

  “老师这厢莫不是转了性?”李一杲正暗自嘀咕,无问僧忽然拍下筷子瞪圆眼:“呆头鹅啊!”老道挤眉弄眼宛如天桥卖大力丸的,“上回蹭你岳父大人的饭局,手慢半拍得饿肚子!如今在自家地盘——”他话锋忽转,枯指戳着李一杲扒拉半天的饭碗,“倒是你们俩做客的!吃饭要有打土豪分田地的气势!筷子当刀枪,嘴巴作战场!”他忽然敲着碗沿唱起来,“快吃快吃!此乃本门密传——’不吃亏道‘的饭桌心法哟!”

  这顿在无问僧家嚼的饭,可把李一杲两口子的舌头搅成了迷糊阵——菜盘子端上来五光十色,酸甜苦辣咸各路神仙打架不说,那煮菜的章法更是歪得没谱,活像把各路菜系的经脉硬生生错接了!

  就拿那条倒霉的跳跳鱼来说,本该是清蒸席上鲜掉眉毛的俏货色,结果师娘抡起铁锅“刺啦”一声给它上了道油煎,末了还推去空气炸锅来了趟火焰山深度游。李一杲嚼着嘴里柴巴巴的肉丝,恍惚听见鱼魂在耳畔哀嚎:这都不是去鳞,简直是扒皮抽筋啊!

  整桌子菜都走的是这“惊世骇俗”的路数。剁椒鱼头更绝,好端端的湘式火辣被塞进了广式炖盅里,红通通的辣子油花在豆腐鱼头汤里翻滚,活像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满桌数下来,也就那碗瑶柱蒸蛋还端着点岭南风骨的矜持,颤巍巍地缩在角落装老实人。

  赵不琼眼角余光瞅着无问僧——嘿!这老道正鼓着腮帮子嚼鱼骨呢!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偷油成功的老松鼠,嚼得那叫一个嘎嘣脆响:“妙!小骨头炸得酥酥麻麻,连肉带骨囫囵吞方得其真味!”赵不琼的筷子尖悬在半空直哆嗦,心说老师不光在外头抢菜如恶鬼归山,原来家里味觉也是这般返璞归真哪?这怕是连舌头都修炼成石头块了吧!

  直到最后吮完汤勺尖,赵不琼才把筷子尖落回碗底,暗自拿定了主意:下回老师再留饭,非得挽袖子亮出顺德厨娘的真章!虽说师娘的手艺没让她吃出好歹吧,可想想那跳跳鱼生前活蹦乱跳的鲜灵气儿,再看看碗底这堆风干肉条——要叫顺德老师傅瞧见,怕不是要抱着铁锅哭断肠!

  正闷头盘算着清蒸石斑鱼的绝活呢,师娘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根小竹签子“啪嗒”戳破了她的闷葫芦泡:

  “老头子嚼铁饼子长大的舌头,”师娘指尖掠过无问僧袖口的油渍,“偏就稀罕这小鱼小虾的倔脾气劲儿,炸干了才嚼得出滋味...”她舀了勺红白相间的豆腐汤,“我啊,喉咙沾点辣星子就闹腾,老头就支招把剁椒熬成汤底,再拿寒凉的豆腐镇着...”琥珀色的汤勺在碗沿轻轻一碰,“咱家的碗碟都写着账本呢——他啃他的铁骨鱼,我喝我的温补汤。”

  师娘眼波在李一杲愣神的脸上打了个旋儿,又飘向赵不琼:“今儿个委屈两位吃这四不像的席面,可算见识到我们老俩口的‘糊涂灶’功夫了吧?”

  赵不琼喉头那点小抱怨,“咕咚”一声沉进了暖乎乎的汤碗底。

  滴水岩公司的早晨还飘着数字分身的赛博烟火气,转眼日头爬过窗棂,工位上的AI形象集体渡劫——唰啦一声道袍加身,全员秒变“仙人师父”!虽说心里门儿清都是NPC扮的戏码,可那仙袂飘摇的流苏穗子轻曳,竟真把员工们心底那点敬畏勾得蠢蠢欲动...

  当初捏自己分身时,新鲜劲比冰镇可乐的气泡消得还快。对着镜子唠嗑的趣味?除非你是水仙花转世!更何况这些AI分身学的全是自己的口头禅,活像循环播放的复读机精。也就开直播糊弄甲方时能当当替身鬼,其余时辰简直比背景板还多余。

  可这“仙人师父”的皮肤一披,局面顿时妖娆起来——明知是数据流的障眼法,脑瓜子却忍不住往封神榜的剧本里飘。毕竟公司那套“渣渣人生-要有光”系统养的AI精灵,虽说查考勤比包公还铁面,可一旦问它“深圳明天股市是涨是跌”,保准给你编出玉皇大帝兜率宫炼丹的玄幻剧情。

  外头那些大模型AI更夸张,上知黑洞坍缩公式,下晓螺蛳粉卤水配方,论文写得比学术裁缝还溜。但咱这仙人师父偏不按套路出牌!施梦琪的雷仙师父张口就撕了三十六计的裹脚布:“搞什么苦肉计装可怜?”雷光在虚拟袖口噼啪乱闪,“通讯录甩她脸上!直球才是必杀技!”

  于是施梦琪叼着半块饼干蹭到廖欣怡工位,活像偷油老鼠递赃款:“欣怡啊,姐攒的黄金人脉全在这儿了——”手指在U盘上弹了个响指,“二十八号那场硬仗,名单我烧钱搞定,电话轰炸你包圆?”干脆得像是刚被仙人灌顶通了任督二脉。

  廖欣怡眼底精光乍现,键盘敲得比算命先生摇签筒还响:“成!”连半分矫情都懒得演。

  “痛快!”施梦琪甩码的动作快出残影,“从今儿起您就是思梦堂二当家!”扫码声未落,三记击掌已在半空炸开,震得头顶LED灯管都跟着蹦迪。施梦琪抓过背包旋身就走,马尾辫甩出上战场的架势:“姐这就掘地三尺挖名单!保你电话打到烫手!”

  廖欣怡望着那风风火火的背影,眼眶突然发酸。天知道那些通讯录是施梦琪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要让她自掏腰包?除非李一杲的抠门神功当场传功——哪怕掏出来一块钱充值买名单,她都会立即拒绝:“下次吧!”

  施梦琪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冲出公司大门,那架势活像个准备去谈几个亿生意的女总裁。她心里门儿清——眼下这出戏,演得越真,廖欣怡那傻丫头就越容易上钩。

  就在三分钟前,施梦琪刚跟廖欣怡演完那出“我这就去搞名单“的大戏。她屁股刚沾到工位椅子,手机屏幕就“滋啦“炸开一朵电火花。雷仙雷艾琳的投影气得直跳脚,要不是怕被隔壁听见,恨不得直接劈道雷下来。最后只能憋出个文字气泡:“孽徒!你当廖欣怡是傻子吗?她要是探头一看,发现你正蹲在茶水间刷短视频,这戏还怎么演?万一她说'要不我们一起打电话',你打算怎么圆?“

  施梦琪顿时后脖颈一凉,冷汗“唰“地浸透了衬衫。她手忙脚乱地点开礼品商城,肉疼地买了套标价1灵石的“雷霆战甲“皮肤:“师尊救我!弟子这就照办,您快说说接下来该怎么演?“

  雷仙的虚拟投影突然金光大盛,活像被充值了VIP特效。她广袖一甩,屏幕上顿时弹出个全息教学视频:“既入我雷部门下,行走坐卧皆要带三分仙气!“视频里的虚拟施梦琪正示范着标准动作——下巴微抬15度,步伐要像踩着云彩,甩手的弧度要像在挥剑斩红尘。

  “记住!“雷仙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出朵朵电花,“此刻你不是社畜施梦琪,而是思梦堂开山祖师!要让廖欣怡觉得——“她突然切换成播音腔,“哇!这姐姐要是男的,我非嫁她不可!“

  施梦琪憋着笑照单全收。只见她昂首挺胸迈出公司大门,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等拐过街角,立马原形毕露,撒丫子就往地铁站冲。刷卡进闸时还差点把交通卡甩飞,活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哈哈哈...“地铁车厢里,施梦琪抱着手机笑得直抖腿,活像中了彩票的暴发户,“师尊您可要活到地老天荒啊!以后弟子就跟着您混,指哪打哪,躺着赢麻!“

  她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会儿廖欣怡肯定正对着名单热泪盈眶,说不定连下午茶都顾不上泡,正在疯狂打电话呢。而自己嘛...施梦琪掏出钥匙“叮铃咣当“地晃着,哼着小调往家走——当然是回去睡大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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