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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镇压

  佟栩刚才被离殷气得手脚发麻,到现在听了郑镜洗的话,则是气得脑袋发麻,一时间神念空空,连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在她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她的后心。她身上的护身罡气比她自己先反应过来,真力自行运转,叫她一个闪身就斜着撤出六五步远,将青浦扇执在掌中。

  瞧见的是离殷手执一柄短刃,刃口还有艳红的血。她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离殷这一刀是奔着她的后心去的,好在她反应快,这刀没有刺入太深,尚未伤及心脉。

  她嘴唇发颤,用青浦扇指着离殷,又指郑镜洗:“你们…你们这两个废物,两个蠢材啊!”

  离殷赶紧往后跳了一步,似乎觉得还是离佟栩太近,就又退了两步:“妖女!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我不做这个宗主也不能叫你引尸鬼祸害大盘山!你还想叫我把门下弟子交给血神教炼尸鬼!我怎么能对不起大盘山三千年的基业!”

  他边说边去瞥李无相。见李无相脸上的神情淡然、似笑非笑,就赶忙再一侧身朝着站在门楼顶上的谢祁拜了下去:“师叔啊,唉,我早就不想做这个宗主了,是师叔你怕麻烦,我才只好接着这个烂摊子!你说说,这么些年来我既要管着宗门里的事,又要防备佟栩这种人的狼子野心,我也不容易!今天神君在此,师叔,你就叫我退下来,在你身边尽孝听用吧…师父临走的时候可就跟我说,师叔你是看着我长大,就像我亲爹一样!爹,儿子往后就来伺候你吧!”

  谢祁被他说得直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离坚白也愣,愣过之后一皱眉头,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似乎想要呵斥,可见李无相没说什么,就只好不开口了。

  佟栩站在不远处,虽然伤势不算重,可离殷毕竟是个元婴修为,那一刀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刃上还有附有真力。这真力仍与她体内气机冲撞,叫伤口一时间无法收敛,因此伤虽不重,可血却一时间止不住,就在离殷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看起来极凄惨。

  李无相笑了笑,先对郑镜洗一抬手:“离殷说得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两位都是俊杰,还能迷途知返,那宗主就请起身吧。”

  郑镜洗站起身,随后稍稍一侧、双手一背,站到李无相身旁。他发丝不乱,五缕美髯飘飘,仿佛刚才既未跪过、也未服过软,而仍旧从容镇定,就好像打一开始就是跟李无相一起上山来的。

  “俊杰不敢当。只是今天见识了神君的神通,才明白从前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郑某这一身修为,今后皆为神君所用。”

  离殷也要起身,但膝头刚刚曲起一半,忽然福至心灵,又赶紧跪了下去。

  李无相看他:“你怎么还跪着啊?上瘾了?”

  离殷忙笑:“神君叫宗主起身,我如今又不是宗主了,怎么好起身?”

  李无相大笑:“二位真是妙人。好了,你也起来吧!”

  离殷立即弹了起来,也凑到李无相身旁。

  佟栩看他身边的两个人,将牙一咬,冷笑起来:“这样的两个东西,你也收?好啊,太一教成了虫鼠窝了!”

  薛宝瓶站在殿顶看着下方情景,皱了下眉:“我不喜欢这两个人。”

  李无相的阴神在她身旁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没人会喜欢软骨头,哪怕是在自己这边的。不过李无相知道如今的太一教不再是从前的剑宗了,想要掌控六部教区之外的地盘、要跟血神教斗,眼里就得稍揉点儿沙子——至少一开始要这样。

  其实说起来,如果非要在三人当中选一个,他更喜欢的会是佟栩。这三位都不是什么好货,但佟栩好就好在有骨气、脑袋聪明。

  眼下这三人,差不多是把他将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都凑齐了——

  离殷摇摆不定、胆小怕事、只顾私利,这一种人在宗门内肯定早就不得人心,可以作为宗外势力挑拨内斗,另立新主。但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太多。

  比较多的,该是郑镜洗这种。不算聪明也不算太蠢,当个宗主也算合格,是典型的三十六宗修士——既没什么进取心,也没什么别的抱负,而只想着明哲保身。对付这种人最好就是掌控他们本身,别的事情留到往后慢慢算。

  而佟栩这一种,情况应该也比较少见,可是最难缠的。这人聪明、会说话、有胆量,做宗主应该是极为称职的。李无相不敢说青浦派对她上下一心,但她对宗门的掌控力必然极强。既很难挑拨宗内乱斗,也很难威逼她个人。

  他就对佟栩笑笑:“人活在世上,谁没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呢?无论这二位从前怎么想,可到现在为止倒没有祸害本宗弟子,我就不会追究。俗话说论迹不论心,要是论心,这世上岂不是人人可诛了?佟宗主,我对你也是一样。你说你山上有个尸鬼,但要是等我真去了青浦山,却并没有在山上瞧见,我就可以当做只是谣传。”

  佟栩又是冷冷一笑:“你当我也是个软骨头?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像这两个人一样!总会有人为我报仇!李无相,废话少说,你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李无相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稍稍一想,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来自程佩心——天心派的驻在德阳的那位观主。

  说起来两人倒是真有点像。年纪差不多,程佩心要更加美艳一些,可佟栩的相貌也不算差。更像的还是性情,都是一样的,怎么说呢,刚烈?

  只不过程佩心的刚烈有一半是因为不怎么聪明、入了迷。而佟栩说话做事都很有手段,是远比程佩心要灵光的。只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在这种情势下表现得这么“刚烈”?

  李无相看着她不说话,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瞧出点儿什么来。

  然后他就真看出来了…仇恨。自己来到大盘山坏了她的好事,又害她被离殷偷袭一道,眼中有恨意是很正常的。可是李无相觉得她的仇恨似乎还比“正常”更多了些。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巨阙派。

  在大劫山的时候就知道三十六宗里其实是有个“五常”的——巨阙、青霄、牵机、素华、天工这五派为三十六宗最强,余下的三十一宗其实都是算是他们的附庸。

  刚才佟栩说此处的势的时候就提到了巨阙派,可见上池派、神刀派、青浦派都是巨阙派的附庸。

  佟栩这人有手段和胆略,又能为了私利献出宗门弟子供血神教祭炼,不会是那种忠犬。那是因为什么叫她非要投向血神教而不识时务呢?

  他的阴神在殿顶对薛宝瓶说了这些话,薛宝瓶只稍稍一想,立即说:“为情?”

  李无相叹了口气:“是啊,我猜也是这样。真是…”

  真是麻烦啊。情之一字是最麻烦的了。最开始的时候娄何要不是为情,搞不好如今已经在五岳真形教身居高位了。

  “你一会儿帮我个忙。”李无相的阴神说。

  然后本尊向佟栩一笑:“没那么容易?佟宗主,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杀天心宗主周瑞心的时候,那位还请了癸阴真君附体,倒没觉得很难。在大劫山把巨阙宗主牟真元打落成元婴的时候,那位是个阳神,倒也没觉得很难。佟宗主你有什么本事,能叫我觉得不容易呢?”

  佟栩忽然发难!

  也不见她手中的青浦扇怎么动,身边就忽然炸起一团烈风来。那风太猛、太快,眨眼间就激荡得她身边的空气发白、发亮、发红,紧接着变成了一道裹着她的火柱、再成火龙卷,往院中、天空上扩散开来!

  院子里的石板在这火龙卷出现的一瞬间就全被烧融了,成了赤红色的岩浆、被这火龙卷包裹着劈头盖脸地往所有人身上招呼过来。空气被这火柱激荡出连绵的爆鸣,四面八方也都起了烈风,一齐向着院中汇聚。

  一时间周围飞沙走石,风也成了昏黄色的浊风,什么都看不清了。佟栩将自己裹在这烈风里,先是直往高天之上冲去——裹挟着她的火柱也就腾起老高,随后触及上池派的护山大阵、沿着穹顶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就好像这山顶生出了一朵巨大的火蘑菇。

  她是知道自己无法击破这阵法的,也没想真的想要破阵而出,她只要稍稍搅乱院中场面寻得脱身的时机就好了!

  此时这大盘山顶必然已被笼在一片火海里了,于是她收了神通、隐匿气息,身形猛地往东边一折冲出了火柱。山顶的人必然觉得她还在那火柱中,此时——

  可此时她冲出火柱之后,却发现天地之间仍是一片清明的。

  她呆立在半空中,瞧见自己掀起的这股火龙卷就真成了一朵极细极长的火焰蘑菇——从院中孤零零地窜起、在上池派护山大阵的顶上展开,可没有叫这山顶变成她所想的一片火海,甚至连最初掀起来的烈风都平息了,仿佛就只是成了一个壮观的奇景。

  因为就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这朵火龙卷的根部,六道金灿灿的剑芒将她施展的这神通奇观给围住了,像是把这股火焰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没波及院中人一丝一毫!

  她没跟剑宗的高阶修士交过手,可也没想过手段会霸道得这样离谱——不是把她的神通破去了,也不是化去了,而是硬生生地镇压下来了!

  她人在半空中停立,看似居高临下、极有气势。而这院中、山顶,原本是称得上稍有些嘈杂的——上池派弟子数十年也难见如今这好戏,在几位高人对峙时就忍不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可现在人人都不说话了,就连郑镜洗和离殷都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不再站在李无相身边,而稍向后退了一步。

  郑镜洗是因为“力”而臣服,离殷是因为“势”而臣服,然而此刻他们都意识到,无论自己刚才是怎样衡量李无相的“势”与“力”的,都远没有…该怎么说?足够强?可他这手段已远非一个“强”字所能形容的了!

  李无相仰脸看天:“佟宗主,天上风大,你还是下来说话吧。”

  佟栩没开口,身形仍在天上停着。隔了两息的功夫离殷才在李无相身后低声叫起来:“哦,神君,她跑了!天上那个是假的!”

  郑镜洗立即说:“用得着你说吗?神君以德服人,是想叫佟栩心服口服而已,我都看出来了神君会不知道吗?”

  离殷讪讪地说:“哦,我这人只是心直口快而已。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嘛…哎,神君,她在山上出不去,要不然我跟郑师弟再帮你把她抓回来吧?也给你省点儿力气!”

  李无相摇摇头:“用不着。我知道她会去哪儿。”

  离殷愣了愣:“啊?哪儿?”

  李无相也愣了愣,转脸认真看他:“你不知道你这山上还有条路能进出这大阵吗?”

  离殷还是说:“啊?”

  李无相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行吧,你也是个人才,就在你师叔身边好好尽孝吧。”

  一派之主不可轻易涉险,即便万不得已,提前也要做好万全准备。因此在上大盘山之前,佟栩就已清楚山上还是有一条路可以进出大阵的,就是自大盘山天池底部通往磨河的水道。

  这是因为青浦派早年间曾有一位祖师与上池宗主交好,才得到这么一个隐秘的消息。

  这几天上池派的长老谢祁一直在丹房闭关不出,佟栩觉得离殷必然也知道此事,所以叫谢祁守在那里。那时候她还在想,离殷这人蠢归蠢,可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也算是难得地上心了。

  然而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行险从那条暗道潜出大盘山了。此事必要争分夺秒,因为李无相只要脑筋稍稍一转就能知道自己要从哪里走——他在人前从容大度,可到了人后未必不会痛下杀手,她是可能活在那条水道,也是可能死在那条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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