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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情况危急

  永升魁茶楼内,一片狼藉。

  碎裂的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瓷片和茶叶混着水渍淌了一地。

  “黑叔,咋办啊?他们这摆明了就是冲咱们来的!”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凑到老黑身边,眉头一紧问道。

  他叫蔡忠,是老黑多年的左右手。

  老黑面沉如水,从怀里掏出老烟枪,默默地装上烟丝,点燃深吸了一口: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小洪爷还没出招。”

  蔡忠急得直跺脚:“还塌不下来?抓人的可是滨江省警务厅的田中,涩谷三郎的副手!

  “上次小洪爷自己都差点栽在涩谷三郎手里,咱们算个屁啊!”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黑叔,听我一句劝,散伙吧!跟日本人对着干,没好下场的!”

  旁边几个伙计也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黑叔,那可是日本人,杀人不眨眼的!”

  “万一…万一彭虎真是红票,咱们这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都得跟着掉脑袋啊!”

  “蔡哥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赶紧跑路吧!”

  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蔡忠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他早就看彭虎那个闷葫芦不顺眼了,一个山里来的野小子,凭什么当小洪爷的左右手?

  现在正好,彭虎倒了,永升魁这摊子也快散了。

  自己这些年在赌场有了一大批熟客名单,要是自己能拉拢一批人另立山头开个赌场,未必不能在这哈尔滨混出个人样来。

  而且,他背后也是…有人的。

  老黑冷冷地瞥了蔡忠一眼。

  这家伙,真是蠢得冒泡。

  神仙打架,你个小鬼跟着瞎起什么哄?

  就算小洪爷真斗不过涩谷三郎,那也不是你这种货色能碰瓷的。

  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这群人里,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小洪爷待大伙儿不薄吧?这刚出点乱子,你们就嚷嚷散伙,会不会太不讲义气了?”老黑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嘈杂。

  “没错,小洪爷有求必应,讲规矩!”

  “还给咱们弄了警察厅发的粮证,逢年过节还发钱发肉,上哪找这种东家去!”

  “我老娘上个月看病,也是小洪爷帮忙安排的医院,这时候咱们跑了,也太寒人心了。”

  几个对洪智有感恩戴德的伙计立刻站出来,大声反驳。

  蔡忠嗤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好?好有个卵用!命都要没了,还念着那点小恩小惠?”

  他往前一步,声音提得很高,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刚得到消息,小洪爷去新京告状,结果呢?像条狗一样,被关东军的矶谷廉介参谋长给轰了出来!”

  他伸手指着老黑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脸上满是嘲弄。

  “看见没?这就是下场!

  “黑叔,别撑着了,散伙吧!把钱分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蔡忠大叫道。

  老黑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烟灰。

  “也好。”

  他站直了身子,环视众人。

  “现在,想走的人,站出来。

  “我老黑不拦着,去账房领了工钱,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欠。”老黑道。

  蔡忠第一个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人跟在了他身后。

  老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让账房取了钱,当场发给了他们。

  蔡忠拿着钱,对着老黑讥讽地拱了拱手:“黑叔,保重了您呐。

  “弟兄们,信我的,过了今晚永升魁就彻底黄了,以后谁没饭吃了,只管来找我蔡忠。”

  说完,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偌大的茶楼,瞬间空旷了不少。

  老黑看着留下来的二十多个汉子,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温度。

  他郑重地抱拳,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多谢各位兄弟,还肯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东西,陪小洪爷共渡难关。”

  “黑叔,你这是干啥!折煞我们了!”

  “就是!这世道横竖是个死的快,在哪不是混口饭吃?上哪儿去找小洪爷这么仁义的东家?”

  “刘备落魄的时候,还有关张二爷不离不弃呢,咱们虽然不是英雄,但也知道好歹!”

  “没错!他日本人要杀就杀!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黄泉路上,咱们大伙儿一块儿给小洪爷做个伴,也不孤单!”

  留下来的伙计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梗着脖子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老黑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这些人才是小洪爷真正的家底。

  “行了。”

  老黑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声音:

  “有妻儿老小的,现在就回家,找个地方先躲躲风头。

  “剩下没什么负担的,就留下来,跟我在这儿等小洪爷回家。”

  “不走!”

  “我们不走!”

  “要死一块死!”

  所有人都不同意,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老黑看着眼前一张张朴实而坚毅的脸,胸中一股豪气升腾。

  他再次抱拳,声音也变得慷慨激昂:

  “好好好!都是好样的!都是我老黑的好兄弟!

  “我代小洪爷,感激大伙儿了!

  “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着小洪爷回来,会一会狗娘养的涩谷三郎!”

  深夜,周乙从汽车上走了下来,脚步匆匆的走上台阶敲醒了高彬家的门。

  “谁啊,专门赶着饭点来叫门。”廖春香很不满道。

  “嘘!”

  高彬比了个噤声手势。

  他从里屋取了手枪,藏在睡衣的宽袖里,走到门口冲外喊道:“谁啊。”

  “高科长是我,周乙,有急事。”门外传来周乙温和的声音。

  高彬透过猫眼确定后,打开了门。

  他知道周乙向来不爱攀门头,更很少把急字挂在嘴边,看来是出事了。

  “科长。”周乙走了进来。

  “周队长,出什么事了?”高彬问。

  周乙看了眼廖春香,后者笑道:“周队长,你们聊。”

  待他上楼,周乙走到火炉子边,烤了烤手沉声说道:“出事了。

  “涩谷三郎的人,刚刚把智有的永升魁茶楼给抄了。”

  高彬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谁带的队?”

  “田中助理。”周乙回答。

  “他带了十几名便衣,还有一队宪兵,阵仗不小。抓了智有的一个手下,叫彭虎。”

  高彬拿起烟斗:“理由呢?总得有个由头吧。”

  “通票。”周乙吐出两个字,“田中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彭虎是红票疑犯,还出示了滨江省警务厅的拘捕令。”

  高彬填充烟丝的动作顿住了,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又是这个涩谷三郎。

  真特么阴魂不散。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直冲脑门。

  这个疯子,做事完全不按规矩来。

  以“通票”的罪名抓人,这分明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而且,他偏偏挑在智有去新京的时候动手,用心歹毒啊。

  “通票…

  “日本人向来不讲道理。我担心他们会屈打成招,逼那个叫彭虎的家伙乱咬,最后把智有指认成幕后主使。”高彬道。

  “搞不好,还会把人直接送到石井那个东乡部队去,他们对那些没有确切证据的人,通常玩的这招。”

  周乙亦是皱眉。

  高彬烦躁地摆了摆手:“哎,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去问问加藤司令官,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他起身去里屋打电话,片刻走了回来:“加藤长官去了新京,联系不上。”

  高彬又想起了什么,对周乙说:“对了,鲁明跟那个田中不是有点私交吗?

  “我记得他还上门拜访过。

  “让他去警务总厅探探风声,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乙立刻回答:“科长,恐怕不行。鲁明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老娘突然病重,得请两天假回家去伺候。”

  高彬听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冷笑:

  “呵呵,请假?

  “我看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躲起来了!这家伙,就是想看咱们的笑话,想看智有倒霉!

  “精明的很啊。”

  周乙立刻请缨:“科长,这事不能拖,我叫刘魁去警务总厅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辛苦了,周队长。”

  看着周乙放着孕妻不顾,大半夜忙活,高彬觉得洪智有与这人相交,倒也没白忙活。

  当然,与顾秋妍的私情除外。

  滨江省警务总厅,审讯室。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怪味。

  彭虎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是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福泰皮货店的伙计小贾则被铐在旁边的老虎凳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田中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叼着香烟慢悠悠地在两人面前踱步。

  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一份是在彭虎家里搜出来的电台和几盒消炎药。

  另一份,是从小贾的床底下翻出来的密码本和几封信件。

  “说吧。

  “你们俩,谁是上线,谁是下线?

  “你们在红票的代号是什么?洪智有在你们的组织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彭虎抬起头,啐了一口血沫,冷冷看着他:“要杀就杀,别他妈废话!”

  “骨头还挺硬。”

  田中摆了摆手,刑讯员照着就是一顿毒打。

  彭虎死咬着牙,死不求饶。

  田中又看向小贾:“你呢?也想尝尝这个滋味?”

  小贾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长官饶命,我就是个卖皮货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

  田中失去了耐心。

  惨叫声,很快就响彻了整个审讯室。

  烙铁、辣椒水、灌凉水…

  各种酷刑轮番上阵。

  半个小时后,看似已经吃尽了苦头的彭虎和小贾,终于“招了”。

  他们在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口供上,颤抖着按下了手印。

  口供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人均为潜伏在哈尔滨的红票分子,而他们的直接上级,就是哈尔滨警察厅经济股股长洪智有,代号…财神。

  在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彭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洪智有给老黑还有他,曾再三叮嘱过,一旦被涩谷三郎抓住,千万不要死扛。

  而是要合理的经不住打,认怂招供。

  只要人活着,他就有法子把人捞出来。

  清晨。

  涩谷三郎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练功服,正在院子里不疾不徐地打着太极拳。

  他的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沉稳圆融。

  这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近乎偏执的浓厚兴趣。

  他坚信,只有深入骨髓地了解这个民族的文化,才能找到最有效的方法彻底地征服它。

  “涩谷先生。”

  田中在旁边静候,直到涩谷三郎收了式,才敢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和室。

  涩谷三郎跪坐在榻榻米上,沏了一杯茶不疾不徐的喝了两口:

  “都招了?”

  田中兴奋地回答,“打得很惨,毕竟只是两个伙计能是什么硬骨头?一套下来全都撂了。

  “证据拿到了,要不要现在就处理掉这两个人?”

  “不用。”涩谷三郎摇了摇头。

  “要想咬死洪智有,最好得有人证,留着他们,等洪智有回来,立即对他实施缉拿。”他道。

  “洪智有是今天下午三点的火车到哈尔滨。”田中补充。

  “哟西。”

  涩谷三郎的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精光:

  “安排好人手,便衣就行。他一到站,立刻抓人!”

  上午九点,警察厅特务科。

  刘魁推门走进了高彬的办公室,他眼圈发黑,神色略显疲惫。

  “科长,打听清楚了。

  “田中那个王八蛋,在彭虎和福泰皮货店伙计小贾的家里,说是发现了证据。

  “连夜审的,听说动了大刑。那俩人…招了。

  “还承认…洪股长是他们的背后主使。”

  高彬抬起眼皮,盯着刘魁:“消息可靠吗?你从哪得来的?”

  “警务总厅灶上的一个厨子说的。

  “只要那边有审讯,厨子就得连夜加班给审讯室送饭。我给了他一百块小费,这家伙就什么都说了。”刘魁解释。

  “嗯。”高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不愧是跟了我多年的老部下,办事牢靠。”

  “周队长呢?”他又问道。

  “周队长还在联系新京的朋友。

  “另外,他给省厅的于镜涛警监打了电话,反映了田中在哈尔滨飞扬跋扈的情况,想请于警监出面说句话。”

  刘魁说到这,叹了口气:

  “可惜,于警监不太买账,不愿意掺和涩谷三郎的事。”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科长,我担心涩谷三郎会拿着口供,直接对智有发难啊!”

  高彬沉默不语,只是猛地抽着烟斗,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智有回来的时间,知道吗?”他问。

  “下午三点到站。”刘魁回答。

  高彬将烟斗在桌上重重一顿:“不管怎么样,下午三点,我们必须去车站,把智有带回我们厅里!

  “涩谷三郎就算有天大的证据,要抓人,要审人,也总得走个流程吧!

  “先拖住时间,再想别的办法!”

  刘魁愤愤不平地骂道:“涩谷三郎这帮狗娘养的王八蛋!

  “用脚后跟也能想到,智有怎么可能是红票?这他妈就是明摆着的报复!”

  “小声点!”高彬瞪了他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刘魁脖子一梗,压着火气,但声音却没小多少:“怕什么!科长,做人得讲良心。

  “要不是智有,上次在涩谷三郎的官邸,我们几个的脑袋早就被田中给砍了!

  “鲁明那个怂货,还真以为是日本人大发慈悲。

  “我可门儿清,那全是智有在东京的关系,是亲王殿下亲自出面保的人!

  “我刘魁能力有限,但这份恩情,我心里记着!”

  高彬看着一脸赤诚的刘魁,眼神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暖意:“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啊。”

  就在这时,周乙推门走了进来。

  他一脸的颓然和无奈,对着高彬摇了摇头。

  “科长,不行。

  “我那些人脉,一听说这事跟涩谷三郎有关,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

  “满洲国这帮官员,就是欺软怕硬…”

  他摇了摇头,看向高彬:“科长,还是得您出面,去找找加藤司令官和村上队长吧!”

  高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加藤司令官还是联系不上。

  “我给村上队长打了电话,他含含糊糊的,没表态。”

  “两位厅长是什么意思?”周乙问道。

  “白厅长说可以把人带回来,他会向涩谷照会,看能不能由保安局来进行调查和证据确凿,但前提是智有能落到咱们厅里。

  “刘厅长嘛,又带媳妇出去泡温泉了。”

  高彬冷笑道。

  “白厅长的提议是正确的,咱们可以对警务厅的证据予以质疑,交由第三方保安局来,毕竟智有是股长,按照惯例保安局调查是符合程序的。”周乙点头。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高彬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决绝而狠厉:

  “不管了!

  “下午三点,带上我们科里所有的人,去火车站!

  “一定要把智有抢在涩谷三郎之前,带回我们特务科!”

  周乙也立刻附和,语气同样坚定:“对!人绝对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一旦进了他们的审讯室,就算不是,也得是了!”

哎呦文学网    谍战吃瓜,从潜伏洪秘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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