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回京,皇太子郊迎,这自然是轰动京师的大事。
王崇古在城门拜见太子后,就和太子同乘车驾入宫,觐见隆庆皇帝。
在家“养病”的曹邦辅,立刻明白大势已去。
王崇古是兵部侍郎,他这次回京述职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书,如此突然的回京,自然不会是皇帝要询问他九边军情。
戚继光坐镇大同,宣府已经相安无事好几年了。
皇帝让王崇古回京,显然是向他们这些请假在家的兵部官员宣布: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王崇古的威望和资历,也足以出任兵部尚书。
曹邦辅此时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他也没想到内阁竟然如此坚决,这次兵部是枪打出头鸟了。
内阁正是用兵部来敲打其余的六部九卿衙门,宣扬内阁的权威,兵部看不清形势率先跳出来,被阁臣一套组合拳给打趴了。
曹邦辅愿赌服输,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是假辞职变成了真辞职,再赖着不走就是不识趣了。
在王崇古被皇帝召见第二天,曹邦辅再上一份辞表,这份辞表和前几份走形式的辞表不同,这一次曹邦辅上书万言,请求辞官归乡。
隆庆皇帝也是一个念旧情的皇帝,曹邦辅辞表真情流露,皇帝也给了曹邦辅礼遇,给了他致仕重臣的待遇,允许他辞官归乡。
紧接着,隆庆皇帝又命令兵部侍郎王崇古暂理兵部事务,由武选郎申时行辅佐王崇古署理庶务。
王崇古上任兵部之后,第一件事就向内阁表态,支持苏泽所奏《奏请厘清兵部职能以革除积弊疏》,愿意配合进行军事改革。
这一次曹邦辅去任,皇帝虽然对于曹邦辅给了礼遇,但是那些跟着曹邦辅请辞的官员就没那么好运了。
跟随曹邦辅请辞的两名兵部清吏司郎中,五名员外郎,全部都被批准辞职,皇帝没有给这些辞职官员加官的礼遇,甚至都不允许他们使用官驿归乡。
这些最坚定反对兵部改革的官员离任之后,王崇古再推动兵部改革自然没有任何阻力。
兵部已经熄火,科道也失声。
正月二十五日,皇帝下诏,御准苏泽所奏,设立总参谋部,兵部改革开始。
《奏请厘清兵部职能以革除积弊疏》通过,皇帝下诏设立总参谋部,兵部改革启动。
兵部职能厘定为三权分立:
统帅权归于内廷(皇帝通过《形势报告》直接掌控军队);
参谋决策权划归新设总参谋部(专职制定军事规划、汇总军情);
行政执行权保留于兵部(专司后勤、军械及武官考核)。
宣大总督王崇古回京接掌兵部,辅以武选郎申时行,全力推行改革。
兵部与总参谋部职权分割完成,军事专业化体系初成,终结文官完全掌控军务的旧制。
新军改革成为近代新军事制度的起点,成为日后世界各国效法改革的方向。
大明新军真正进入新时代,科学的作战参谋体系建设完成。
新式军官阶层登上历史舞台。
国祚3
威望500
剩余威望:5300
苏泽合上手提式大明朝廷,威望值虽然加了五百,最后还是亏了。
武官阶层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提供的威望值不够,而自己这次改革也得罪了文官体系,所以一增一减合计加了500威望。
但是能推动军事制度改革,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新的生产力,必然要新的制度配合,大明原来的那套军事体系,已经无法支撑现在的军事体系了。
改革是势在必行的,只不过如今被各方势力当做香饽饽争夺的新式军官,日后会成为一个独立的阶层。
正在谋划如何利用新军官的成国公等勋贵们,怕是想不到未来会这样吧?
就在这时候,兵房主司宋纁,来到了苏泽的公房前。
宋纁一见到苏泽,就立刻说道:
“苏检正,这《形势报告摘要》要怎么编写啊?”
苏泽这才想起来。
按照自己的奏疏,指挥统帅权归于内廷,皇帝通过各军上报的《形势报告》,来掌握各军队的情况。
显然皇帝不可能亲自查看这些《形势报告》,所以需要一个机构专门处理这些报告。
内廷机构之中,最后处理报告的庶务,就成了自己这个中书门下五房的事务。
没办法,只有中书门下五房有专业的军事机关——兵房。
苏泽也没想到,最后这差事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就是报表吗?
其实苏泽这套体系,就是照搬原时空的拿破仑指挥体系。
要长期稳定高效处理这些数据,最重要的就是统一数据的格式,这样兵房只要按照汇总数据,进行数据加工就可以了。
拿破仑这套体系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要求一点不低。
各军都要有能统计数据的专业军官,内廷也要有能熟练处理政务的统计官僚,这都对数学和管理学有这极高的要求。
也就是进入近代之后,数学发展,识字率提高,才能让中枢对军队进行这样的控制。
而大明已经进入到了这个时期,自然就能用这套体系了。
苏泽对着宋纁说道:
“这件事还需要宋主司和有过实战经验的地方将领商议,制定一张表格出来,日后各军的参谋副官,只要按照表格填写,我兵房只需要汇总就行了。”
“表格?”
苏泽点头说道:
“要掌握各军情况,数据必须要翔实,只有数据才是最直观的。”
“宋主司可以和营造学社的周司天商议一下,他是算学大家。”
宋纁只好点头,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
这差事虽然困难,但也是机要到了极点的岗位。
如果办好了,他这个兵房主司的含权量就会大大增强,甚至超过普通的兵部郎中。
宋纁又觉得满身的干劲。
送走了宋纁,又有人找上门来。
这次是成国公朱时泰。
朱时泰见到苏泽,就满脸堆笑说道:
“苏检正,陛下命令锦衣卫成立军情司,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奉命从事,但这个军情司要如何设立,还是要请苏检正这个首倡者指点。”
苏泽这才想起来,朱时泰还兼任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
隆庆皇帝算是特务政治的受害者,他继位以后也不太重视特务工作。
但这一次事关军权,而且苏泽在奏疏之中,也专门提了,在锦衣卫设置军情司,专门负责地方军情汇报。
苏泽说道:
“《形势报告》是自下而上提交的,若是基层虚报数据,汇总到内廷之后,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朱时泰点头,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粉饰数据几乎是所有官僚系统的通病,军官系统也是官僚系统,自然也会粉饰数据。
战损少报一点,战果多报一点,这些都是正常操作。
“所以在下提议设立军情司,作为陛下的耳目,也可以震慑地方,不敢虚报瞒报数据。”
朱时泰又问道:“这个军情司要如何设立运作呢?”
苏泽沉思说道:
“这刺探之事,苏某也不专业,有几点浅见,请国公斟酌着听。”
“还请苏检正不吝赐教!这差事可是要了本国公的命了,若是不皇命在身,本公打死也不愿意接这难事。”
苏泽看着朱时泰红光满脸的样子,可看不出他半点不乐意。
苏泽说道:
“这军中的要情,等闲人等是无法探知的。”
“国公可以自从武监入手,在武监生中发展锦衣卫,等他们分配到各军中后,向锦衣卫军情司递送情报,作为耳目。”
“妙!”
“地方通政署中,本就有厂卫耳目,由他们搜集地方军情,定期上报。”
“这点本公也想到了,已经上奏陛下,请通政司配合。”
“再有就是派出监军和密探了,那就要具体的情况另派了。”
成国公朱时泰连忙拱手说道:
“多谢苏检正指点,苏检正这份公忠为国之心,本公也会让陛下知晓的!”
苏泽揉了揉太阳穴,希望今天不要再来人了。
可事与愿违,不一会儿又有人通报,李如松请求拜见自己。
苏泽只要硬着头皮,让人将李如松请进来。
上疏东北军策之后,李如松这段时间如同做梦一样。
先是升官调入禁卫营,成为皇帝身边的戍卫军官。
紧接着被皇帝亲自召见,还获得了不少赏赐。
然后是父亲来信,说是苏教务长给自己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前兵部尚书的孙女。
这样的婚事,是以前李如松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就算是前任兵部尚书,那也是书香门第家的淑女。
霍冀在兵部威望很高,门生故吏还在,这门亲事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裨益自不必说了。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风云突变的朝堂大事,内阁和兵部斗法,看得李如松战战兢兢。
等到尘埃落定,陛下下旨,从禁卫军和在京武监生中挑选参谋军官,组成总参谋部。
总参谋部的主官,由皇帝最信任的勋臣,定国公徐文壁担任。
总参谋部下设三个司,分别是:作战司、训练司和情报后勤司。
李如松很自然就出任作战司的主司。
但是怎么做这个作战司的主司,李如松还是一头雾水。
没办法,这是个从没有存在过的机构,根本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李如松去请教成国公徐文壁,这位最擅长祭祀的帝国勋臣之首,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李如松。
最后还是徐文壁给李如松指了明路,让他来找苏泽请教。
李如松轻手轻脚地推开苏泽公房的门,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苏泽。
他身着禁卫军官的袍服,却微微躬身,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踏入中书门下五房的时候,他就像是踏入武监的教学处一样。
见到苏泽皱眉坐在桌案后,李如松更是后悔,早知道换个日子再来了。
他已经在中书门下五房等候了一会儿,知道苏泽见了几波人了,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好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李如松一进门就说道:
“学生李如松,拜见苏教务长。”
苏泽挥挥手,示意李如松坐下,接着说道:
“李千户是为了作战司的事情来的吧?”
李如松连连点头,他说奥:
“学生蒙陛下隆恩,被任命为总参谋部作战司主司。这本是天大的荣幸,可…可学生从未听闻过此职,更不知该从何下手。”
“学生在武监虽学过些兵法,但作战司主司这等要职,关乎全军谋划,若因卑职愚钝坏了改革大事,万死难辞其咎…”
苏泽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这作战司关系重大,奏疏中确实没说清楚。”
这下子李如松更加惶恐了。
苏泽看着也好笑,李如松性格孤傲也是禁卫军中出了名的。
但是面对自己,却如同鹌鹑一样。
苏泽说道:
“李千户有什么疑惑,现在就问吧。”
李如松放松了一些,组织语言问道:
“教务长,您在奏疏中严,作战司的职司是‘负责战略规划和实战演练’,何谓战略规划?”
“奏疏中有言,总参谋部只有参谋顾问之责,不得干涉国政,那我们作战司,如何在尽参谋顾问之责的同时,又不会被职责干涉军政?”
后一个问题,才是李如松最关心的。
他知道,总参谋部的成立,是顶着外朝巨大压力的。
虽然这一次兵部的抗议被压制,但是不代表总参谋部就能高枕无忧。
相反,等总参谋部成立之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多少外朝言官都在盯着总参谋部的一举一动,一旦自己越界必然会被群起攻之。
可李如松也不明白,参谋顾问和干涉国政之间,到底怎样才能区分清楚?
苏泽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问题,李千户,你熟读兵法,战略是什么?”
李如松想了想说道:
“学生揣摩教务长的奏疏,学生以为,战略即为‘庙算之术’。”
苏泽看向李如松,满意地点头说道:
“能有这样的见识,武监两年没白读。”
“战略,非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乃是庙算之道也。”
“具体来说,就是军队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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