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京城居大不易 从宋庠府邸出来,陆北顾又回到「澄明斋」待了一会儿。
一方面是跟沈括研究一下经营事宜,另一方面是看看黄石是否能适应这里的环境。
为了防止被人攻讦,他们做事特别小心,都是确保在三个月内能交付的订单,才会收一笔定金。
嗯,是定金,不是订金,要是反悔了肯定是不退的。
毕竟原材料确实还是挺贵的,若是不收定金的话,我把镜片已经磨了一半你不要了,那我这镜片不就白费了嘛。
至于那些时间比较久的排单则不收钱,只是告知对方制作比较慢,前面的客人多,给个日期先排着。
但即便如此,光靠着大批送上门来的定金,「澄明斋」开店这几天以来的帐目收入也已经足够可观了。
而陆北顾因为打算先把陆家旧宅买回来,所以需要一大笔钱,他得跟沈括商量商量,从帐上支取出来。
晚上光线很差,此时沈括也没有磨镜片,而是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
「竟是买回旧宅吗?」
听闻陆北顾提及此事,沈括忙道:「那可耽误不得,被人买走便麻烦了,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贯钱?」
「很小的院子,大约要千馀贯。」
陆北顾也有些无奈,地以稀为贵,东京开封作为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池,房价高是必然的事情。
高到什麽地步呢?
此前青松社聚会的时候,欧阳修喝到兴起,念过他回忆青年时期在开封窘迫生活而作的一首诗。
「嗟我来京师,庇身无弊庐。
闲坊僦古屋,卑陋杂里闾。
邻注涌沟窦,街流溢庭除。
出门愁浩渺,闭户恐为潴。」
这首诗可以说道尽了在开封大杂院里赁屋居住的辛酸,堪称大宋蜗居实录。
而之所以身为京官还要租房子住,一方面是因为提供给官员的官舍虽然租金价格低廉,但面积极为狭小,单身尚可凑合,成家之后根本没法拖家带口的住,只能去市井中赁屋;另一方面就是开封城本身房价奇高无比,外城一套住宅的价格普遍在上千贯到数千贯之间,所以买不起只能租。
至于这个房价是什麽概念?开封市民的平均月收入不到五贯.
内城的宅邸,普通人根本想都不用想了,没个上万贯买不到的,置办豪宅更是至少要十几万贯。
哪怕是士大夫这种在大宋社会里妥妥的高收入群体,如果不是官家赐宅,想要光凭自己的俸禄在内城购置豪宅,也是不现实的事情如赵抃那般,官位已经不低了,但是也就只能在内城置办个老破小的宅院。
但即便如此,官员们还是会使出浑身解数,争取在开封内城购置宅子,因为这样每天能节省大量交通时间。
尤其是对于参朝官来讲,早晨能多那麽一会儿睡眠时间简直不要太幸福了。
只能说,京城居大不易。
不过对于房价这个问题,朝廷也是尝试有出台政令进行调节的。
真宗时期朝廷就颁布禁令不准官员购买公家出让的廉价房屋,只限平民购买.可惜没啥用,谁家没个平民亲戚呢?挂在名下就绕开了。
到了如今的仁宗时期,朝廷更是颁布禁令,禁止非致仕官员在开封城内的房产超过一套。
而房产,也成了官员们互相攻讦的重点。
如果不是官家赐宅,又住的特别好,那简直就如同黑夜里的火炬,就是别人拿来光明正大弹劾的目标。
「贤弟买回旧宅要紧,尽可支取。」
沈括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心思都在研究上,听了陆北顾要把定金先支取出来的话,甚至压根就没起什麽怀疑之心。
在沈括看来,陆北顾如果不是真的需要,肯定不会开这个口.毕竟此前他们分「和买」热气球技术的钱的时候,陆北顾表现得也很大方,而且这次开眼镜店短时间内大获成功,也多半归功于陆北顾提供的技术原理以及进行的开局宣传。
而且在技术门槛非常高的前提下,「澄明斋」就是下金蛋的母鸡,以后能赚到的钱,肯定比陆北顾这次提前支取出来的钱要多得多。
「行,多谢存中兄了。」
陆北顾又问道:「那是否还需要多招几个切割和琢磨水晶的匠人?若是凡事都需存中兄亲力亲为,也太过劳累了。」
「我也正有此意。」
沈括用热茶的蒸汽熏了熏眼睛,又揉了揉,说道:「上次帮我们弄热气球的老刘他们虽然不是干这个的,但我觉得他们手稳心也巧,教一教大约是能做好的,关键的技术掌握在咱们手里就行了。」
之前三司「和买」热气球技术的钱,张载是有一成的,但这次开店,就只有陆北顾和沈括两个人合夥了。
故此店里的事情,都由两人商量着来。
陆北顾主要负责宣传丶经营以及人员招募,而沈括则负责具体的眼镜制作工艺。
两人又商量了诸多杂事。
商量完,陆北顾说道:「总之,在入仕之前,店里的架子得搭好,要做到我们把自己抽出去也能正常经营,免得以后引人攻讦。」
大宋给了士大夫优渥的待遇,同时也划了红线,只要得了官职,那便不能从事任何商业经营活动了。
两人虽然通过了礼部省试,但从身份上来讲,还是举人,并未入仕,所以不受这条规则的限制,但不久后的将来,他们就必然受限了。
「要守选的你以为我是你啊?」
听了这话,沈括翻了个白眼。
大宋制度,进士及第即任命官职,赐进士出身者亦免守选,但凡赐同进士出身者是需要守选,也就是等候官职任命的,这个「守选期」通常需要一到五年。
而守选制度说穿了,就是因为官员越来越多,而官职越来越少,以至于不得不设置这麽一个等候的缓冲时间段。
这个制度的唯一受害者,就是排名较为靠后的进士。
沈括自觉今年能通过礼部省试也是运气成分比较大的,而这麽短的时间内水平也不可能提高了,索性就摆烂了。
因此对他而言,反正殿试之后也要守选,不如趁这个没排到官职的时间段,多磨些镜片挣钱才是正道。
「哦,喔那就不是很急了。」
陆北顾有些不好意思,他真不是故意的,而是完全忽视这茬了。
「不过忙的话,也就是开头这一阵子忙,眼镜毕竟是能用很久的物件,开封城里有能力有意愿花钱来买的,总归是少数。」
见陆北顾转移话题,沈括也没介意,颔首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也算是稳定进项,毕竟总有人一代代老去嘛,我们也会老的,眼睛也会愈发昏花的。」
陆北顾点点头,又道:「那就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镜片的计件工钱你单独算,算到店铺开支里,剩下的我们五五分帐这笔买宅子的钱,算是我提前从分红里取出来的,后面分红直接扣掉,什麽时候扣够了再给我分。」
「行。」
沈括没意见,虽然他出工多,但他的收入是由工钱和分红两部分构成的,其中镜片的计件工钱在眼镜售价中的占比是很高的,所以他干的多拿的也多。
「好,那先这麽定,我看看黄石去。」
来到后院仓库,陆北顾却见黄石正在仓库前扎一种他没见过的马步。
「这是?」
黄石不好意思地收气站定,解释道:「拒马步,军中执长枪丶长斧者,练此以御敌骑用的现在气血衰弱了不少,练此运转气血,好以后慢慢恢复。」
「那你会用枪?」
「会。」黄石颔首道,「从小在峨眉山上拜师就练,如今已经练了三十年了。」
陆北顾兴趣大增,他搬来两个小墩,跟黄石在店铺与仓库之间的小院里聊起了天。
「那你练的这是什麽门派的功夫?」
黄石其实没太听懂「门派」「功夫」是什麽意思,但大约理解了陆北顾想表达的意思,解释道。
「回恩公的话,是白猿流派的枪棒和通臂拳。」
经过黄石的一番介绍,陆北顾明白了过来。
据传说,最早是春秋战国之际,有一位名叫司徒玄空,号动灵子的人,耕食于峨眉山中。他在与峨眉灵猴朝夕相处中,模仿猿猴动作,创编了一套攻守灵活的「峨眉通臂拳」。
因为司徒玄空常着白衣,徒众尊称为「白猿祖师」,白猿流派自此创立。
到了后来,又基于通臂拳法演化出了枪棒之法,并衍生出了种种分支,虽然历经战乱,但现在仍然有几家分支在峨眉山传承。
黄石幼时便被父亲送去峨眉山中练武,练到二十来岁出山,自觉枪棒术丶拳术已经炉火纯青,体力丶反应更是达到巅峰,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无用武之地.
大宋重文轻武,练武的除了给人看家护院,在江湖上是没太好出路的。
于是黄石又出川去西北前线当了几年兵,可惜宋夏已经停战了,也没捞到什麽军功,于是又回到了家乡。
紧接着,就遇到了老母病重的急事。
他多年不在家,亲戚跟他都不熟,见他也没什麽还钱的能力,自然是不肯借钱给他的。手里没钱的黄石只好拿家里的老宅和两亩薄田作为抵押,去找乡中的恶霸借青苗钱,拿来给老母治病。
但他缺乏混迹江湖的经验,又不识字,签契书的时候就被人给套路了,后来发现利息跟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告到官府,可对方人证物证俱全,就算县官可怜于他也打不赢官司。
眼看要被逼得家破人亡,黄石一不做二不休,灭了恶霸满门。
不过他是个有担当的,虽然想过一走了之,但既怕连累老母,也怕让县官因此背责任,索性自己就去投官自首了。
再然后,就发生了陆北顾从合江县北上,在泸州北部的驿站里遇到了他的那一幕。
「那你若是身体恢复好了,一人能敌几人?」
陆北顾好奇问道。
自从穿越以来,得益于大宋较为稳定的社会环境,他真没见过什麽战斗场面,所以对于这个时代「武林高手」的战斗力,也没什麽概念。
黄石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诚恳答道:「得分情况。」
他没说废话,很快就如实道来:「战阵厮杀与江湖争斗不同,若是战阵厮杀,没法真的说一人能敌几人,就算披甲,兵荒马乱之中被流矢射中薄弱处,亦或是被钝器击中,战殁也就是眨眼之事。」
「那江湖争斗呢?」
「也得分情况。」黄石解释道,「在敌我皆无甲的状态下,若是对上寻常武夫,我手中有枪棒等长兵,敌人只有刀剑等短兵且没有大盾丶弓弩,在正常地形我足以以一当十;徒手相搏,在正常地形我足以以一当五,若是只能正面一对一的小巷或室内,便是十几人也不在话下。」
陆北顾虽然不懂武术,但古代军事常识还是懂的,冷兵器战斗,有甲跟无甲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所谓江湖争斗,肯定都是无甲的,武器无非就是哨棒丶朴刀,敌人大概率也不会有正经的盾牌丶弓弩,有块门板顶在前面就算是已经很懂战术搭配了 毕竟在大宋私藏甲胄丶弓弩都是违法的,要是什麽民间势力拥有这些玩意,还敢公然拿出来与人争斗,马上就会有大批禁军前来围杀了。
「我家姐夫是捧日军的都头,听他说最擅钩镰刀法与箭术,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武会友一番。」
钩镰刀是长刀的一种,刀背中部有一突出的有刃侧钩可供钩割之用,主要用劈丶砍丶钩丶割等招式,临阵时十分方便,目的就是对付有甲敌人,纯粹是为了战场厮杀而诞生的兵器。
不过钩镰刀不属于宋军制式长刀,宋军制式长刀只有屈刀丶掩月刀丶眉尖刀丶凤嘴刀丶掉刀丶戟刀和笔刀这七种。
而贾岩的钩镰刀法是家传的,已经传了三代了,也正是因为这一手绝学,他在捧日军中小有名气,至于骑射则是他自己练出来的,据说有纵马狂奔而五十步穿花射叶之能。
「竟是如此吗?」
黄石也起了兴趣,答道:「上四军中的高手,那定是要讨教一二的。」
实际上,大宋戍守在东京开封的禁军里,最能打的就是上四军,而上四军里最能打的,却不是那些中高级军官,而是基层军官。
跟靠出身的中高级军官不同,这些基层军官才是真正凭武艺吃饭的,若是武力不出众,是压不服下面士卒的,至于指挥能力反倒在其次。
而贾岩的这些技能,包括对付有甲敌人的钩镰刀,以及精准骑射,明显更适合马战。
黄石的武艺,无论是枪棒还是拳术,则都更适合步战。
「那你这个流派,练不练气功或是内力之类的呢?」
陆北顾的问题,黄石还是没听懂,他挠了挠头,只道:「练通臂拳的时候会有相应的呼气丶吸气之法。」
「能展示展示吗?这还有块木板。」
「当然。」
随后,黄石给他简单展示了一下峨眉通臂拳的分解慢动作。
「恩公看懂了吗?」
黄石为了让陆北顾看明白,刻意打的很慢,还加大了吸气丶呼气的力度,不知道这样对他有没有损伤。
「呃,好像懂了。」
「对,动作和呼吸都很简单的,然后连起来就行了。」
残影闪过,风声呼啸,只听得「噼丶啪」两声,面前大概有两寸厚的纯木板就断成了四块。
陆北顾意识到,对于他来讲,黄石所谓「很简单」的拳法,大概就相当于他写了篇文章然后告诉黄石这也很简单。
——但其实一点都不简单,既需要天赋,也需要努力。
「那有没有那种比较养生的?我可能不太适合练这个。」
大宋既不兴「殴帝三拳而走」,也不兴「围杀指挥使于殿」,而且以陆北顾的武学资质,他这个岁数开始练武也没太大意义,反倒是强身健体争取活得久一点比较有意义。
毕竟庙堂上从来都不看谁笑一时,而是看谁笑到最后。
而且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也比较有限,增强自身抵抗力总是没错的。
「也有,峨眉猿击戏。」
「教教我。」
「恩公愿学,某自当尽心传授。只是猿击戏虽为养生之法,却也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黄石略作思忖,便从最基础的起手式教起:「请恩公随我做——双足分开与肩同宽,膝微屈如坐虚鞍,脊背挺直若悬钟,下颌微收似含丹。」
陆北顾依言摆好架势,黄石便绕到他身后,用粗粝的手掌轻按他的腰背。
「吸气时想像百会穴有银丝悬吊,呼气时觉涌泉穴与地相连。」
说着在陆北顾紧绷的后腰处点了点,道:「此处要松活,如猿猴攀枝时腰胯转动之态。」
夕阳的馀晖洒落院中,只见黄石演示的动作柔中带刚,双臂舒展如猿臂探月,转身时衣袂带风却落地无声,似乎竟真有山林野逸之感。
陆北顾学了三五个招式便觉微汗透衣,胸中浊气似被涤荡一空,显然是气血循环起来了。
「好,剩下的明日再学吧。」
陆北顾很满意,贪多嚼不烂,慢慢来就行,日子长着呢。
而就在他去前院准备关门的时候,却忽然有人来访,非是旁人,正是晏几道。
他今日未着往日那般鲜亮的锦袍,只一身素色襴衫,发髻微松,额角还带着些许汗意,似是匆匆赶来。
一见陆北顾,他那双桃花眼先亮了起来,未语先笑:「陆贤弟,叨扰了!」
能让这位贵公子这麽客气,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陆北顾也不戳破,将他让进店内,笑问:「叔原兄今日怎有暇光临?莫非又得了什麽新词,要来与我把酒论句?」
晏几道却摆手,目光在店内扫来扫去,却没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词嘛,日后有的是时间唱和。」
晏几道也很直接,说道:「今日前来,实是有一桩小事相求.我听闻此处有那能化日光为七彩的虹霓镜,不知可否割爱一枚?尺寸不必大,小巧玲珑的便好。」
陆北顾打趣道:「叔原兄何时对这格物之学起了兴致?莫非也要效仿存中兄,探究光色之谜?」
「不瞒你,此物非为研习,实是嘿嘿,近日结识一位小娘子,雅好新奇之物,我便想着以此博佳人一笑。」
陆北顾早知他性情,闻言不禁莞尔:「原来如此,区区小物,叔原兄喜欢便拿去。」
三棱镜跟眼镜不同,秘密是守不住的,所以陆北顾和沈括也没打算守。
晏几道接过一枚清澈剔透的三棱镜,对着窗外光线略一晃动,眼见一道微小却绚烂的虹彩投在掌心,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诶,我怎会白拿你宝贝?下次请你去樊楼,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棱镜收入袖中,脸上嬉笑之色却倏然一敛,像是忽然才想起什麽极其要紧的正事,抬手一拍前额。
「瞧我,险些误了大事!今日前来,寻这虹霓镜倒是其次,主要是受人之托,有要事相告。」
见晏几道神色转为郑重,陆北顾也收敛笑容:「何事?」
「梅学士明日便要离京赴任杭州知州了。」
晏几道语速快了几分:「欧阳公心系此事,但他自身处境你也知晓,嘉佑贡举风波未远,他不好亲自出面奔走,故而托我这等与科场无涉的闲人,来联络青松社诸位。」
「欧阳公之意,梅学士此次外放,实则是替他们这些考官,乃至此番取士的标准担了干系,岂能无声无息?所以务必要齐聚一堂,为梅公壮行,场面须得隆重些,要向朝野表明,吾等坚信此番省试至公无私,梅公清誉,不容玷污!」
晏几道顿了顿,看向陆北顾,语气格外认真:「你乃本届省元,更是此事焦点所在,你若能到场,意义非凡,欧阳公希望你能来.你也不必有顾虑,我听闻官家对梅公亦是眷顾未衰,临行前特有御赐诗篇,以表抚慰嘉勉之意。」
随后晏几道念了一遍官家给梅挚的御赐诗。
陆北顾听闻是此事,神色立刻肃然。
梅挚因贡举事去职,他心中本就不忍,此刻欧阳修又通过晏几道传来此意,于公于私,他都绝不会推辞。
毕竟,不管他认不认识欧阳修和梅挚,他都改不了「他是经由这批考官阅卷而考出来的省元」这个事实。
而省试公正性既然是他进入庙堂的前提,他便必须要坚决捍卫,否则无异于自毁前途。
「梅公高义,为我等受累,我岂能不至?明日何时何地,我定当前往,为梅公送行。」
晏几道见目的达成,笑容愈发灿烂,又恢复了那副潇洒不羁的模样,拱手道:「如此甚好!那我便不叨扰了,还得再去知会他人,明日卯时,东城外长亭,不见不散!」
说罢,他袖着那枚即将派上「大用场」的三棱镜,步履轻快地告辞而去。
陆北顾送他出门,望着其远去背影,心中已开始思忖明日送行之事。
「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
他轻声重复着御赐诗开篇之句,心中蓦然一动,一段典故倏地跃入脑海。
是了,梅公此去杭州,后来确曾筑有一堂,正是取官家御赐诗中这首句「地有湖山美」之意,命名曰「有美堂」。
欧阳修还会应梅挚之请,为之作那篇传世的《有美堂记》,将此事缘由尽数镌刻文中。
而这次送行,也绝非简单礼节,实则是一次政治表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