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不问证据,今非昔比
“这几位师兄倒还好，只是沈师兄情况不太行，显然是催发一门霸道的拼命武功，伤及体内经脉以及五脏六腑。
脏腑之间的伤势倒也没什么，只要固本培元就可慢慢恢复过来。
只不过，经脉却已经变得极为脆弱，随时有崩解之危。”
陆无病用“六阳神针”激发生机，把几个生命垂危的弟子拉回生死线。
再飞针走线，把伤口缝了起来，上药之后，治疗沈万剑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妙。
沈师兄的经脉薄得像一层纸，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体内流淌的霸道内力。
至于筋肉骨骼的伤势倒还好办。
“早叫他不要急功近利的修练星引术，偏偏不听，真是木头脑。就算是修为大进那又如何，连命都没了，还能指望将来？”
沈心竹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陆无病的活计，给兄长的伤口缝合…转头又帮自家老爹清洗伤口，洒上伤药。
她在明阳城内开设了保安堂，对外科治伤方面不算太过精通，但也绝对称不上外行，医术其实高明得很。
“父亲也是，敌强我弱，当先求自保，又何必争一时长短，拼个你死我活？”
沈连城有些窘迫，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说起？
难道说，本来以为只是一些小小匪寇，结果蹦出了几个厉害大高手出来，这次失利是因为情报不足？
山下明阳城，金玉堂势力覆盖城内，外面更有一支太平军互为奥援，结果，打成这般模样，找什么理由都没用。
败军之师不敢言勇。
秦怀英在一旁长长松了口气，“心竹，其实这次万剑师侄他们指挥并无错漏，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撤退，并亲自断后。弟子们损失不算太大，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谁也没料到，玄阴老魔与横江三凶一同出现在双月岛上，并且，还偷偷埋伏一侧，断我等后路。”
“先前只是不了解水贼底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还要从长计议。”
秦怀英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轻声问道：“无病，万剑师侄的经脉伤势，到底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这话一出，沈连城，沈心竹全都沉默下来。
就连刚刚醒转的沈万剑，也是全身一震，眼神之中露出灰暗之色。
他自己比谁都明白。
危急时刻，见着手下弟兄战死，他怒极如狂，把星引术运转到极致。
短时间内增幅战力的同时，差点没当场爆体而亡。
这门功法在天星宗内，被称为禁忌功法，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但凡修了这门功法，就如受了诅咒一般。
会在十年之内，身遭横死。
运气不好的，刚刚修练成功，一场战斗下来就死了。
运气好的，会保养身体，就能拖久一点。
除非躲起来隐居，再也不让别人找到。
否则，总会遇到强敌，总会想着爆发…伤势积累，无人可救。
“至少，得有半个月时间，不能动武。
而且，不能再次修习星引术…改修龙筋虎骨拳吧，体魄强了，经脉也会更坚韧，免得出现后患。”
陆无病摇头沉痛叹息道。
“你说甚？陆兄弟，不对，陆少掌门，你是说师兄这武功不用被废掉了？”
半个月养伤也算事？
沈万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木然的眼神突然就有了光彩，眨巴一下眼睛，骨碌就爬起来，一把抓住陆无病的胳膊，颤声问道。
“谁跟你说要废掉武功的？”陆无病疑惑：“星引术再不能用了，若是再用，连我也救不得你。”
他不是说假话。
刚刚治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
沈万剑修习的星引术与传说中的天魔解体大法有点相类，都是在短暂的时间之内，数倍爆发出自己的修为，以至于身体承受不住。
而且，最大的弊病，是控制不住爆发的极限。
就像一个人绑着炸、弹冲向敌人 敌人会不会死不知道，炸弹爆炸之后，自己不死也得残。
不过，沈万剑用不了，其他弟子也用不了，不见得自己也用不了啊？
形字印修练成功，治疗别人的时候，效果弱了许多。
用在自己身上，有无穷生机加持，简直就像是开了锁血挂一样。
只要不是第一时间之内死掉，区区经脉和肉身损伤，简直就是毛毛雨。
“等会，把星引术抄录一份，我看看能否改进一下。”
陆无病沉吟一下说道。
“不用抄录了，师兄一直带在身上，以后不练了。”
说着话，沈万剑从怀中摸出一本黄皮册子。
看得陆无病眉毛狂跳。
心想沈师兄，你若是敌人，其实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号称送宝童子。
他接过秘籍，只是翻了翻，看了一两句，就满意的收入怀中。
沈连城在旁看着，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心想如今都三脉合一了，还分什么你你我我的，罢了，只要儿子没事，比什么都值。
饶是如此想着，他心里仍然有些酸楚。
三十年前，师父与师叔等人愤而离山，却是离了个寂寞。
只希望，这一次，没有选错。
“沈师叔，我来看看你的伤。”
陆无病得了功法，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说。
“无病师侄，我这其实只是外伤，不碍事，先看看你二师兄他们吧。”
“没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唰唰唰…
几针过后。
止血收口，生肌壮骨。
陆无病针到患除，生机激活之后，对外伤最好使。
当初苏眉那种伤势，都能立时救回来。
更何况沈连城只是肩膀被斩了一刀，毛毛雨。
“这就快好了？”
沈连城低头看看伤，还闭上眼睛体会了一阵，害怕这是个幻觉。
运转内力到手臂，发现流畅自如，除了还有一点隐隐作痛，就跟没伤过似的。
他的嘴唇慢慢咧开，震撼之色缓缓消失，心想亏自己先前还想那么多。
有着如此医术在身，再加大十倍投入也值啊…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得后悔死。
看到的，与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以陆无病的医术，自己这些人何止是多了一条命。
“二师兄和三师兄全都是阴气侵体，应该是隔空掌风波及，等会吃点补气汤药就好。”
陆无病给铁重山和伍云冲两人拔除了体内异气，把众伤者安顿下来，才找到机会问师娘。
倒不是问别的，而是问一问这次的敌人到底有哪些。
“除了玄阴老魔和横江三凶，师娘有没有见到其他可疑高手？就是，那种您很熟悉的功法剑术…”
“你直说紫阳宗得了。”
秦怀英心情好转了些，闻言笑了笑，仔细回想。
“当时，刚与匪寇大队人手接触，身后就有几位高手杀到，成包围之势。并且，江中还有大批船只靠岸，不排除对方还有厉害高手。”
她在厉害高手几个字上面念得稍重，应该也是怀疑有紫阳宗的弟子和长老混在其中。
这一次。
是直接钻入对方的罗网之中。
双方还没开打，己方的行动，已经泄了个干干净净。
在情报战上面，输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据师娘说，她们退得及时，并没有损失太大，只是死了十余人。
对方追了一会，就退了回去，没敢追多远。
“师父呢？”
远处一个从山下方向身影飘然而至，脸色黑沉一片，正是欧阳正。
他竟然不在山上。
“为师接应迟了点，而且，发现沅溪千户所厉师弟那里，并没有如期赶至双月岛左近。
他领军前行，在左溪村外，被阴山千户所兵马拦住。双方对峙一番，各自收兵。”
“阴山千户所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每次都如此巧合？”
陆无病倒是还记得当初刚刚上山时所见过的情景。
那一日，自己与小兰师姐和文秀公主三人逃出包围，一头撞到两军对峙。
一方是厉飞鹰的沅溪千户所，另一方就是阴山千户所…
领兵大将手提三停大刀，修为不俗，舞动大刀之时，刀气纵横。
“阴山千户名叫文方平，修炼的是紫阳宗的金乌刀法，此人算是紫阳峰的外事长老，为人奸诈，抓不到什么把柄。他每次出动，都会有很好的理由。”
秦怀英轻哼一声，面色不满。
若是没发生这档事，沅溪千户所兵马也赶到，她们也不会败得这么凄惨，败得这么快。
就像是，有一只手拨动风云，把自己这些人算得死死的。
“这么看来，厉师叔也不可不防。”
陆无病思索一会，转头看向欧阳正，笑道：“师父这几天，不妨在沅溪千户所不远处转悠转悠，最好晚上酉时赶过去，定然会有发现。”
“竟会如此？”欧阳正略有不信。
“不管如何，师父去去就知道了，今晚就看看。”
陆无病怂恿道，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那就去偷偷看一眼。”
欧阳正平日里看起来很严厉，实际上内心深处不算强硬。
若非如此，岳灵风的日子哪有这么好过。
如今，面对陆无病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请求，也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
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惯着徒弟。
倒是秦怀英，这些日子慢慢的了解了自家这位小弟子，深知对方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一言一行必有深意。
这时候提起要去沅溪千户所看看，莫非，厉师弟真的与外敌勾结，是在与外人合演一场戏。
想到这里，秦怀英的心情突然就变得不好了。
“我也要去。”
出了天星殿，欧阳兰就悄悄靠近，她先前并没有凑到父母身边，离着远远的，却还是听到了陆无病的话。
“师姐你去做甚？这话不应该跟师父说吗？”陆无病诧异道。
“哼，爹爹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是心下怀疑，也不会撕破脸皮，又能发现什么东西？
厉师叔若是有了异心，这危害太大，小师弟我撑你，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先干他就是了。”
欧阳兰捏紧小拳头，愤愤然说道。
“小兰师姐你在哪里学着这种黑话？”
“是小苏师妹，没上山之前，因家贫被卖入青楼，后来找到机会逃离，混入乞丐窝，学了满口乱七八糟的话，竟然被她影响到了。”
欧阳兰摇头道：“这个不重要，师弟你是不是要晚上行动？”
“你竟然猜出来了？”
“还用猜吗？”
欧阳兰得意洋洋的笑道：“三脉合一这么大的事情，厉师叔只是打发了七个不受待见的弟子前来剑训，显然没把你这个少掌门放在眼里啊。
不管他心里如何想法，又有何等借口？若是你不做点什么，三脉归一的事，就成了个笑话。”
“而且，这次娘亲她们在山下受挫，若非运气好，撤得快。不但金玉堂要吃个大亏，就连咱们望天崖也会损失惨重。但偏偏厉师叔那一支，老有理由了…
不管他遇到了什么难事，最后的结果就是，猛虎坳一脉毫发无损。
厉师叔到底有没有玩弄手段，这事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就行。”
“师姐断事竟然如此精准？”
陆无病震惊了。
他几时见过这样的小兰师姐，不是万事不关心的吗？
现在竟然懂得动脑瓜子。
“不是断事啦，是断人！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只相信小师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就不是一个吃了闷亏还忍着的性子，一晚上都忍不了。”
欧阳兰白了陆无病一眼，心知他又在内心腹诽自己是个傻师姐了。
只是问道：“那你让不让我跟着去嘛？”
“去也成，只要你在与大师兄的比剑之中，撑过三十招，晚上就一起行动。”
“你是说，大师兄会试我的剑法？”
欧阳兰诧异。
陆无病笑笑不回答。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大师兄岳灵风，早就拿眼睛瞟过来十七八眼了。
看到小兰师姐与自己并肩亲密走在一块，笑容满面的，他心里刀绞一般吧。
这时不敢挑战自己，恐怕就会做个显眼包，以试剑之名，引起师姐的注意。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比就比，虽然六师兄内功高深，剑法不俗，师弟经过七日苦修，却也没差到哪去。”
镜心堂弟子董宁的声音传来。
看他面色胀得通红，显然是心中不满，此时与六师兄袁飞对上了。
袁飞不敢置信的看着董宁，又听到四周传出的鼓噪声，多数是叫嚷着让董宁与自己比上一场。
他掏了掏耳朵，面色阴沉下来：“你说什么，吩咐你做点杂事，不但不听从，反而挑衅师兄？”
董宁摇头：“不是不听师兄吩咐，今日乃七日剑训最后一日，我等一刻不敢轻忽。
少掌门说了，谁偷懒了，谁练得最差，就没了最后的金针刺骨辅助。
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了。反正，袁师兄让我此时停了修练去山下买酒，这事不妥。”
“七日时间，能训出个什么名堂，竟然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来吧，出剑，看看你到底有了多少长进。”
袁飞招了招手，状甚不屑。
“袁师兄还是小心点好，至少，拔剑出鞘…”
“少废话，凭你这三脚…”
他话还没说完。
耳中听到一声尖啸。
黑影微闪，就已到了喉间。
袁飞猛然一惊，双足蹬地就要后退，手搭剑柄，剑身只是出鞘半尺，身体就已僵住。
虽然是木剑，更是停在了咽喉间，但那股激荡锐风，却也让人难受至极。
“咳咳咳…”
袁飞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血红。
一剑。
一剑就败了啊。
听到四周传出来的呵呵哈哈笑声，他气得五内生烟。
奇耻大辱了。
董宁只不过是一个镜心堂弟子，很可能一辈子都通不过剑门三试，最好的前程就是去山下开个小小武馆，为天星宗选拔一下人才。
这种人物，与自己这个亲传六弟子相比较，无论是身份，还是武功，都差得天远。
袁飞平日里，正眼都懒得多看几眼。
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
没话可说。
可是，今日就颠覆了这一切。
一个注定没什么出息的弟子，意然顶撞自己，并且一剑就把自己打败了。
他就像是做梦一样，完全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我刚才没注意，再来一次，看看你还能不能偷袭？”
“偷什么袭啊？袁师兄，我就说了你要小心点。难不成，遇到敌人了你也这样大意。行了，你先出手吧。”
董宁一剑得手之后，眼中精光四射，信心如火般蓬勃。
明显的，身上多了几分从容，少了几分拘谨。
在众弟子喝彩声中，这次倒是没抢着进攻，而是学着袁飞一样，招了招手，等他来攻。
“少掌门的手段你想都想像不到，虽然只是七日剑训，我等却是脱胎换骨，袁师兄这次切莫大意了。”
想了想，董宁抱着好心，还是补了一句。
在袁飞听来，这就是羞辱，是看不起。
他一剑拖后，俯身前冲，身体左摇右晃，拖在身后的长剑，突然光芒微闪。
右手虚斩，已是剑交左手，斜撩反斩。
剑法诡异，左右开弓。正是七星剑之玉衡剑。
此剑练到极处，周身是剑，完全看不清到底在身体哪个部位出手。
一般人刚刚见着，挡都不知道怎么去挡，更别提破招反攻。
董宁经过七日剑训之后，算是镜心堂弟子中练得最好的一批人。
不但把流光剑精通境剑式刻入骨子里，并且，还在金针刺穴的辅助之下，把龙筋虎骨拳练到了熟练境界。
此时修为虽然只是九品，开得两脉，出手却已是千二百斤力。
剑力实则比起六师兄袁飞一点没差，甚至还强上数百斤力道…
再加上精通境巅峰的剑术，比起袁飞来，足足强了一个剑术境界。
一重境界一重天。
专家打熟练工是什么模样。
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更何况，流光剑足够高深，算是绝学，只要练会，剑速本身就能激增三成。
此时董宁根本就没管袁飞的出手。
他只是条件反射出剑。
一道光芒闪过。
袁飞手中长剑已然脱手，手腕剧痛红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咽喉处微寒，一点黑影已经停了下来，锐风如割，从脖子两旁激色而过，压得喉部肌肉微微下陷。
“咳咳…”
他忍不住狂咳两声，眼神失落，如同见鬼。
“这是什么鬼剑术，还有，你的力量为何如此之强。”
“事实上我高估你了袁师兄，你连我一剑都挡不了，根本不必去挡你的剑的。先前我判断失误。”
董宁笑道。
身后诸位小弟子差点没高兴的笑出声来。
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是啊，董师兄先前根本无需理会袁师兄那一剑，太慢了，就跟蜗牛似的，刺得中谁啊？”
“不但不用防守，用出流光剑完全可以后发而先至，连躲都不用躲。”
“唉，你们有没有发现，袁师兄开了八脉，剑力方面，根本就没占优势…”
“是啊，那我们岂非都是江湖二流高手了，哈哈！”
“何止，咱们镜心堂弟子本就底子薄，练成这样不容易了。如果是欧阳师姐和林师姐他们，恐怕不得了，大师兄都不一定能胜得过。”
“少掌门威武。”
在袁飞失魂落魄中，四周一片欢呼。
董宁举着双手，就像是英雄一般走来走去。
先前见着大量伤员上山的沮丧，如同风儿一般，掠过山巅，消失不见。
“听他们说，小师妹如今的剑术，已经是非同小可，莫非，又有了很大进境，跨入大成了？”
岳灵风听得好笑，心想这些弟子虽然有了进步，眼光还是不行。
若是大成剑术这么好修行，自己当时也不用为这些弟子们的剑术发愁。
师父师娘两人也不用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倒是董宁，以前竟然没发现，他竟然有着如此练剑天赋，以后还得好好培养一下。
至于其他弟子的吹牛，他是一句也没信。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愣。
自己如今只是个空头大师兄，少掌门已经是小师弟担任，这事不归自己管了。
正恍惚间。
就见欧阳兰喜气洋洋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大师兄好眼光，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流光剑步入大成了？
小师弟把他的心得剑术，直刻入我等记忆深处。
他天赋绝伦，如此奇思妙想，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别的剑法不论，单论这式流光剑，我可能比大师兄还快呢。”
“是吗？”岳灵风笑容微苦。
看了看陆无病，又看了看欧阳兰，强行压下心中酸楚，咧了咧嘴，“不如咱们比比剑，看看师妹进步如何？”
“好。”
欧阳兰看了看陆无病，见他不但没反对，甚至还笑着鼓励。
当下心中一定，持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