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总督府文牍房经历是六品官。
大清官制中,六品官是个比较独特的存在。
除特殊情况,六品官一般无法出任主官,只能在各大地方衙门任职类似于幕僚性质的辅助官。
类似后世的市直机构一把手。
但屁股决定脑袋。
在知府衙门任职经历跟在总督衙门任职经历可不是一回事,二者手中权力差的可是天壤之别。
娄老师这个总督府秘书处长是直接服务于总督大人,某种程度上的确算是三省秘书大总管。
三省给总督府的相关公文均送文牍房,而这些文件报告在被总督大人看到前,娄老师作为文牍房一把手得先做下处理。
有点像前明的内阁。
换言之,娄老师不想让总督大人看到的文件,总督大人就很难看到。
因此,若有人买通娄老师,就能确保对其不利的文件始终到不了总督大人手中。
所以,任职文牍房经历的必定是总督大人亲信,由此可见总督大人对娄老师的器重。
作为两世之人,赵安比谁都清楚“大秘”的重要性。
踏足甘泉县官场时,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县太爷的“大秘”。
因为,不少大人物仕途起点都是“大秘”。
而且,当“大秘”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服务的官员升的越高,作为“自己人”的大秘也会跟着快速进步。
人之常情,谁都愿意提拔自己欣赏的人。
待在身边久了,往往也有感情。
是提拔一个知根知底与自己有感情的下属,还是提拔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且十分陌生的官员,答案是明摆着的。
未想,赵安自己没当上大秘,倒是貌不惊人的娄老师摇身一变当上了大秘,还是连巡抚、藩台都要看重的总督府大秘,真就给了赵安大大的惊喜。
转念一想,也是人治的结果。
如果新任两江总督孙士毅不是娄老师的贵人恩师,娄老师这辈子恐怕都与此重要岗位无缘。
那娄老师出来干什么的?
赵安以为娄老师是出来找房子住的,赶紧提议由他给娄老师提供一套金陵小别墅,娄老师拎包入住即可,一切开支包括物业费都算他的。
“不是,我要你房子做什么?”
娄老师没想到赵安当了四品粮道后还是这般拿钱砸人,十分不屑。
作为总督大秘,娄老师住处就在总督衙门内,这样可以确保随传随到,怎么可能在外面找房子住呢。
赵安一想也是,眼珠子一转提出另一贴心建议,就是娄夫人已经去世,虽然娄老师今年也五十多了,但男人嘛只要没挂在墙上对女人都有一定的需要。
“娄大人喜欢年轻些的,还是年长些的?只要娄大人说,我马上让人去安排.放心,我在外面给娄大人您租个宅子,娄大人您抽空出来暖暖脚”
赵安的样子看着就跟带老丈人上浴城差不多。
“赵有禄,你好歹也是个四品道台,至于这么对我低声下气的么?”
娄老师没好气的白了赵安一眼,“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是以前,我待娄大人那也是赤子之心啊,有什么好事我没想着大人您?”
赵安一脸讪笑,拉着娄老师就往附近酒楼走,说什么也要请娄老师撮一顿。
娄老师却是不肯去。
赵安拉了两次娄老师都无动于衷,似乎想与赵安这个新晋的四品粮道保持一定距离。
相比去年,娄老师这回腰杆子也似乎硬了许多。
虽说娄老师不好名利,为人清廉,对世间可恶之事十分看不惯,更不喜官场那套规矩,但新任总督大秘这个身份还是让娄老师无形之中多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傲气”。
这份傲气体现在此时,无疑告诉赵安你以后离我远点,你那点腌臜事我不想参与。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无疑,这是身为学生的娄老师对恩师孙士毅最好的报答方式。
因为他很清楚赵安行事太过下作,且经济上有严重问题。
何况,他现在已经升为六品经历,无须赵安再帮他捐官。
赵安这边肯定不可能放过成为总督大秘的娄老师,有娄老师在总督府帮他“卧底”,两江地面上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如此就能快速应对,不至于被动。
好比安徽巡抚朱珪上折子参他,这要是朱珪的大秘也是小贷党成员,肯定会加以劝阻,劝不了也会提前告知赵安。
因此,是绝对不允许娄老师跳船的。
“娄大人,您也不想您在扬州借高利的事被总督大人知晓吧?”
赵安使出杀手锏。
当初他可是让老丁以娄老师身份证伪造资产证明贷的款,这事要传到总督大人耳中,后果娄老师自个掂量。
“你!真就一个无赖!”
娄老师无奈,微哼一声跟着赵安去了酒楼,的确不敢让恩师知道自己与“赵有禄”有过交结,更不敢让恩师知道他这个学生在外面借过高利贷。
须知官员在外借高利贷,必定经济有问题,一个经济有问题的官员怎么能担任总督大秘这么重要的岗位呢。
要叫孙士毅知道特意召来当大秘的学生经济有问题,肯定会很失望。
进了酒楼,赵安叫来掌柜好酒好菜上一通。
主打一个专点贵的。
这酒楼离总督衙门不远,平日做的就是总督衙门和各地来江宁公干的官员生意,食材不仅新鲜还很昂贵,好多都是赵安见都没见过的。
伙计们也很有眼力界,上完菜就自觉退出,一点也不讨人嫌。
望着满满一桌山珍海味以及热情在替自己斟酒的赵安,娄老师的心态也很复杂,他很清楚赵安为何“缠”着他,无非是知道他成了总督“大秘”,便想从他这里获得一手消息,也替他在总督大人那里说好话。
但他真不想因为赵安让他与恩师孙士毅之间纯实朴素的师生关系变味。
“娄大人,吃菜吃菜。”
赵安一点也不顾娄老师感受,在那笑嘻嘻的替娄老师夹菜。
娄老师拿起筷子又放下,微哼一声:“恩师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做出对不起恩师之事,我劝你息了那点心思吧。”
言外之意你赵有禄别在我这挖空心思,因为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娄大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赵安也是一脸正色,“你可知我上任粮道以后所订十不准中第五条是什么?”
娄老师哪里知道赵安说的什么东西。
“就是不得为任何人请托说情打招呼!我本人如此,凡我粮道衙门官吏也皆是如此。”
说完,赵安变戏法似的从兜中掏出一张“十不准”规定递到娄老师手中,“娄大人要不信,不妨将这十不准带给总督大人看,便说是我赵有禄恳请总督大人监督我有无落实这十不准,若我赵有禄没有做到,不用总督大人发话,我自个向朝廷上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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