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出了趟门。
张复云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师兄,你这是准备上哪去?”
“宴春酒楼。”
“诶,师兄去那做什么?是刚才没吃饱吗?等会师兄你随便吃,我买单!”
“不是。”王希瞥了他一眼。“去买点酒菜,拜访一位朋友。”
“那也没关系,师兄的朋友就是我张复云的朋友,我买单!”
“复云。”
“师兄有何吩咐?”
“这就是赵五小姐看低你的原因。”
张复云一愣,久久不语。
直到师兄走远,丢来一句“回去练桩,晚些时候我教你当麒麟男儿”,他这才打起了精神。
“是,师兄!”张复云喊道。
王希花了整整一块银元,在宴春酒楼打包了清蒸鲥鱼、回锅肉、红烧狮子头三个硬菜,又提了一小壶花雕。
紧接直奔镇南郊外歪脖子树。
再次来到茅草小屋,王希隔着木篱笆,惊讶看见货郎竟在菜圃里锄地劳作。
他不是在此临时歇脚?
怎么还帮人种上地了…
“诶,小哥?”货郎摘下草帽,扭头擦着汗笑道。“快进来坐吧。”
“叨扰了。”王希客气一声,推开篱笆门走入,将食盒酒壶放在桌上。“路过宴春楼,顺道带了些酒菜。”
“小哥真是客气。”
货郎丢下锄头,用汗巾擦了擦手走来,紧接着便打开了食盒盖。
“嚯,香啊!”
“青苇镇不大,宴春楼的酒菜数一数二,还望能合先生口味。”
王希道。
货郎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渐渐热络。
酒过三巡,货郎满足地拍拍肚子,用竹签剔着牙,突然眯起眼睛笑道:
“小哥今日这般破费,怕是有事相询吧?”
王希放下酒杯,正色道:“先生明鉴,确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货郎也咂了口酒,爽快道:“你我投缘,只要是我知道的、能说的,定当知无不言。”
“我想向先生请教,如何才能成为一名修士?”
王希拱手问道。
货郎把玩着酒杯,稍作沉默。
这才吐出一个关键字眼:
“神。”
“神?”
“不错。”货郎颔首。“精气神中的‘神’便是成为修士的关键所在。”
“古往今来,先天神炽者有之,打从娘胎一出世,便具有踏上修行路的天赋。但绝大多数修士,都是通过后天努力,补足了元神,才获得资质。”
“我观小哥年纪轻轻,便已是外家宗师,想必也清楚内外家的区别。内家修精气神,便比外家更容易触及修士领域。”
货郎叹息道。
“昨夜将那《桃花山游帖》赠予小哥,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唯有元神足够强盛,才能敲开那扇大门吗…”
王希呢喃着,若有所思。
又听货郎解释道:
“外家修命,九宫二仪,超越肉体之极限;内家修性,五气三花,采炁化息壮元神。”
“而修士,须有元神。”
“这是为何?”王希不懂就问。
“无神,便无法内观,看不见三魂七魄。”
货郎给两人斟酒,悠悠道。
“修士所修,正是三魂七魄。”
他又详细为王希讲述,其中还引用了道家非常经典且核心的内丹理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返虚合道。
武道外家、内家,分别对应前两个阶段——即转化生命本源能量,以及将能量与意识融合。
但在第三个阶段,破除自我意识边界,触及魂魄之前,内外家宗师单论战力,却是外家宗师更胜一筹。
也就是说,一个外家拳宗师,能一对一轻松打死内家拳宗师。可内家宗师,又能更容易接触到上层领域,踏上修行路。
可谓是各有所长,亦有所短。
当然。
从古至今,内外兼修的大宗师也有,但非常罕见。他们之中多半都成为了修士,甚至得道而留下种种传说。
听完货郎的讲述,王希若有所思。
他将玄妙界的修行体系,代入到自己的认知里,不禁心想:
‘所以,外家宗师可以看作“炼体期”,内家宗师算“练气期”,练神返虚的修士则是“筑基期”?’
“先生,敢问最后一个阶段,返虚合道又是怎样的境界?”
王希虚心求教。
货郎也没隐瞒,解释道:
“天人合一,三魂七魄牢不可破,精气神魂皆汇泥丸宫,自行演变‘黄庭内景’,金性不败朽。”
“此乃突破寿元极限,得以长生之大修士,或肉身成圣,或羽化飞升。”
王希一怔。
所以,这算是“金丹期”吗?
“黄庭内景”是什么?
所谓的“飞升”,又是去哪?
他满脑子的疑惑,可再继续追问,货郎却是不断摇头,表示天机不可泄露。
王希并不怀疑对方所说的真实性,但一切都太陌生和玄乎,让他难以理解。
“不知先生可曾见过大修士?”
见对方不答,他便退而求其次,压低了声音问道。
货郎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啜饮着杯中酒。但在那一瞬间,王希敏锐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追忆,还有,某种深沉的痛楚。
‘呃,该不会…他曾经的爱人就是位大修士?只因仙凡殊途,终究难逃别离?’
这个念头不禁在王希心中浮现。
‘还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如果真是如此,王希只能说:
经典。
临近正午,日头渐高。
“先生,实不相瞒,其实我还并未打通人体‘二仪虎’,不知能否从你这买到相关秘籍?”
王希问道。
闻言,货郎皱眉,定睛细瞧青年。
“还未彻底达到‘九牛二虎’的境界?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你天生神力?”
“这也不对。”货郎嘟囔着,掐指一算,这才眯起眼。“原来如此,你最近经历生死劫难,大彻大悟,破茧成蝶。”
王希心头一凛。
果然和他先前猜测的一致,这货郎精通卜筮之道!
“贯通九宫,尚缺二仪。”
货郎沉默几秒,最后摇头叹息。
“说来眼拙,未能看透你真正实力。好吧,既如此我便再卖你两本外功秘籍,助你兼修内外…但习武修行本是水磨工夫,贪多嚼不烂,今日之举也不知是成全了你,还是害了你。”
他原以为,青年早已证得外家宗师,否则也不会气血如虹,举手投足间暗藏千钧。
可没想到,对方还差大半!
早知如此,他也不会拿出《桃花山游帖》,毕竟内外兼修实在艰难。
“多谢先生成全。”
王希一喜,拱手道谢。
“请问多少银钱?”
“虽是两份残篇,但也刚好够你打通二仪,仅需100块。”
谈到生意,货郎恢复了笑容。
王希不由腹诽,自己身上刚好还剩一百宝钞,但若有五百,对方多半也会开出五百的价格吧…
“对了先生,我还想买点克制邪祟的法器。”
他突然想到了那晚遭遇的诡异出殡队伍,便打算从货郎这里购置应对手段。
货郎笑呵呵,倒也不问缘由。
他自顾自从货柜里取出了两本破破烂烂的残缺线装本,还有一张黄纸符箓、一柄桃木剑和一块八卦青铜镜。
“三样精品打包卖,再加一条小黄鱼。”
“没问题。”
王希爽利取出皮口袋里最后十张十元晨国宝钞和那条小黄鱼,一并递了过去。
货郎喜笑颜开,照例说了句:
“钱货两清,恕不退换。”
王希走在回武馆的路上。
手里把玩着「五雷符」、「雷击桃木剑」和「八卦青铜镜」三样辟邪法器。
据卡厄斯的探查可知,符箓具有镇宅驱煞、破解阴邪的功效。符头带雨,符胆以朱砂书有“敕令雷部辛天君”字样。
桃木剑对阴魂、邪祟具有相当可观的杀伤之效。青铜镜则能防御诅咒、厌胜之术。
但这三者,皆为一次性法器。
用过则废。
‘那货郎不简单呐,薅的全都是真货!’
王希暗道。
啪嗒!
正思索间,他顿住脚步。
一股刺骨的寒意陡然爬上脊背。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烈日当空。
可眼前这条本该熙熙攘攘的主街,不知何时竟已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王希不解,自己只是走神刹那,周遭的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警觉环顾四周,视野所及竟寻不到半个活物,连条野狗都没有。方才还人声鼎沸的街市,此刻一片死寂。
‘和那晚一样…’
王希神色凝重,却不见慌乱。
毕竟此刻,他手中就紧握三样法器。
深吸口气,迈开步子。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王希眉头紧锁,目光落在了前方——
一辆老旧黄包车孤零零停在路中央。
车篷半敞,座位上端正摆着一张黑白泛黄的遗像。是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的俊朗青年,嘴角含笑,眼中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森然——
是王希自己的遗像。
车辕两侧,花圈簇拥,白纸灯笼高悬,下垂挽联“拳镇山河”、“音容宛在”,仿佛整条街都在无声祭奠。
叮铃铃——
叮铃——
那黄包车的铃铛无风自动,铃声在空荡大街回响。
像是有人刚下车不久。
嘭!!
倏地爆响,身形闪过。
那道黄纸符箓已拍在了遗像上!
“吓唬谁呢?”
王希咧嘴狞笑,摁住「五雷符」。
“电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