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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认儿子不认老子

  王越从乾清宫出来时,显得精神抖擞。

  虽然现在皇帝没给他任何官职,只是让他以顾问的身份参与新军练兵,但足以让他觉得自己成为了皇帝亲近之臣,这比他直接去西北当三边总制还要来得高兴。

  “覃公公,多谢您提点。”

  王越下意识地向覃昌拱手致谢,希望能跟眼前的大明内相攀上关系。

  覃昌笑着摆了摆手,道:“您别谢咱家,要谢,就去谢张国丈和张小国舅,他二人对您非常赏识,又是帮您脱罪回京,又是帮您安排差事。如今先生您得陛下赏识,相信位列朝班,恢复爵位,乃早晚之事。”

  “公公您说的哪里话?张国丈和张小国舅要谢,但公公您也一样要谢。”

  王越急忙道,“在下一直结识公公,可惜之前未有机会…不知您老可有闲暇?今晚在下于府上设宴…”

  覃昌没想到王越会这么直接,连忙摇头拒绝:“这就不必了!给陛下做事,咱家从来不奢求回报。陛下吩咐下来的事情,你需铭记于心,帮陛下把队伍带好,如此就算是酬谢了咱家,你也为自己争取…呵呵,想来王先生应该有自己的盘算吧?”

  此时王越心中其实还有些疑惑。

  毕竟现在皇帝没让他跟着哪个勋臣或是文官去带兵,甚至连个督军中官都没指派,就好像说,你只要跟着张延龄混就行了。

  可问题是张延龄始终是个孩子,他擅长造炮还能理解为天赋异禀,但这样的半大小子会练兵吗?

  就算会练兵,又怎么服众呢?

  王越出宫后,首先就是去沈禄府上送礼,感谢对方这些日子四下奔走,为他谋求到了现在的差事。

  沈禄对王越的突然登门很是不解,问道:“王公,您得到了怎样的任命?还是说…”

  “什么职司都没得到。”

  王越直言不讳道,“只是入宫一趟,拜见了陛下。”

  “啊?你面圣了?”

  沈禄突然觉得,王越这人很不简单。

  之前还在为谋求官缺焦头烂额,一扭脸就能入宫面圣?到底是谁安排的?总不会是来瞻和他儿子延龄吧?

  这就说明人家王越还是有一定背景的,又或者是陛下觉得这位威名赫赫的前威宁伯能胜任很多差事,乃大明不可或缺的大才。

  王越道:“不知汝学你可否替我引荐,再去见一下那位小国舅呢?”

  “王公的意思是…?”

  沈禄越发疑惑了。

  王越感慨道:“实不相瞒,此番能得以入见圣颜,全靠小国舅提点…陛下给了我训练新军的差事,虽未赐予具体官职,却让我训练兵士,以后或许会给我去西北治军的机会。”

  沈禄心想,皇帝只是给了你个训练的差事,你就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官复原职了呢。

  “王公,实不相瞒,不是在下不肯帮你引荐,实在是延龄平时太忙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地方,又在忙活些什么。”

  沈禄道,“如果您已得皇命前去新军办差,是否有安排过如何与延龄相见?或者说,您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他?在下可以帮你问问…”

  沈禄其实更想知道,王越眼下在朝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定位。

  王越道:“在下想跟他求教练兵方面的事。”

  “您…向延龄求教?”

  沈禄大吃一惊。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那侄子了?

  你领军作战数十年,经历大小战役上百起,拥有那么高的治军造诣,还要去求教个毛头小子?

  还是说陛下让你前去求教,你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越感慨道:“有关火器方面的事,老朽还真不太明白,得跟小国舅多加请教。顺带,也想感谢他一直以来的提点。”

  “那…”

  沈禄道,“在下尽量帮您安排…相信以您之能,就算无须在下,也能见到延龄,毕竟你们以后要共事。在下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在沈禄看来,你们都是皇帝跟前办大事的人。

  居然要靠我从中游走斡旋?

  别把我当成跳梁小丑就好!

  新军的选拔,在短时间内便完成。

  无须太过严苛的选拔过程!

  选拔新军就两条要求,一个是识字,第二个就是年轻。

  至于身体好坏,这些并不是重点,本身就是从兵士中选拔,全都是军户出身,哪怕有部分甚至还是净军,也就是太监组成的军队,但他们在身体素质也没有比普通人来得差。

  选拔标准是张延龄一早就定下来的。

  目的是让有文化,且相对能接受新事物,能理解抛物线和换弹时机的人,进入到新军序列中来。

  本来张延龄还以为官兵识字者寥寥。

  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基本上所有入选者都会写自己的名字,甚至有近一成士兵考过童生试。

  探问过后才知内情。

  大明百姓的识字率相对于满清和后来的民国高多了。

  虽然大的文化没有,也就是没法走科举之途,改变命运,但基本上能认字,头脑清醒有一定主见者,在如今的大明军中并不鲜见。

  大明的军官第一个要求就是识字,且能对军令和基本战法做到熟悉,甚至还有定期的考核,水平并不会很差。

  张延龄把这么批人选拔上来,分批进行火炮和火铳训练,其间涉及到大量的损耗,必然要增加生产制造的力度。

  于是他只能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生产环节中去。

  这天他刚回到临时住的寓所,常顺告诉他,王越已多番到寿宁侯府拜访,有时甚至还很高调,可惜无论是张峦还是他张延龄,都没有接见王越。

  但王越似乎对此非常热衷,有点见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意思。

  “去跟家父说,让他有时间去见一下。”

  张延龄道,“接待宾客,本就是他的职责,别想逃避。”

  张延龄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完全可以享受一下童年的乐趣,甚至体会一下身为外戚和权贵带来的便利。

  或者安稳过个几年,身边就能妻妾成群,小日子过得飞起。

  事实已证明,在他的调理下,他的姐姐老早就怀上了孩子,必然可以给朱祐樘带来更多的子嗣,大概就不会发生皇位传到下一代就戛然而止的悲惨事件,张家的惨淡结局也将扭转。

  如此他完全没必要这么拼!

  但不知为何,有些事开始了就刹不住脚,像一停下来就是多么大的罪过一样。

  “可是…二公子,最近老爷似乎不太想干活…”

  常顺道,“小的平时也不知道老爷在哪儿,既不在城里几个常住的地方,也不在城外的别院中。总是…神神秘秘的…”

  张延龄笑了笑。

  他这个老父亲,大概是想彻底归隐。

  连身边人知道他在哪儿都像是一种罪过,非得把自己藏起来,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到外人全都见不着,他似乎才安心。

  张延龄心说,大概是因为张峦本就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是被他强推着上去的,导致张峦到现在仍旧带有极大的不自信,本来是个乐观积极的人,现在却变得敏感内向,以至于只想躲避事情,几乎到了怕见熟人的地步。

  这叫骤然显贵综合症!

  总的来讲,就是以前自己屁都不是的时候,乐观向上,一旦显贵了,就既怕这个又怕那个,也不是说就怕被人求着办事,纯粹就是不想去面对别人。

  张延龄道:“找个机会告诉他,我这边有大笔银子,能帮他解决很多事。尤其是他心心念的李尚书的治河问题,大概能顺利解决了。”

  常顺惊讶地问道:“可是…二公子,您手头不是也不宽裕吗?听说您最近花销挺多的…”

  “但架不住我赚得更多。”

  张延龄笑道,“总之见到老爷就这么跟他说。顺带告诉他,既然拿了我的银子,就得好好办事,不能总把事情推给他儿子。

  “现在已到了该他出来顶事的时候,不然总龟缩不出,谁知道他张来瞻是个大能人?”

  常顺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张家父子的传话人。

  当这天他终于在靠近城中别院的茶楼中,见到张峦和穿了身男装回来接别院女人出城的祁娘时,他赶紧过去把张延龄的话相告。

  祁娘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这消息,算是相当劲爆了。

  至少说明,张延龄暗地里已经帮他老爹把路都铺好了,而她这边一直挂怀的庞大管家交给的任务,终于能够完成,她对自己也算是有了交待。

  总归当初李孜省把她安排在张峦身边,她也算得上不辱使命了。

  甚至她还觉得,只要这次的事情能顺利完成,就不再亏欠李孜省和庞顷任何东西,她就可以安心给张峦做事,而无须考虑两边的利害得失。

  张峦惊诧莫名,问道:“延龄哪儿来的银子?”

  常顺摇头道:“小的不知。”

  祁娘笑道:“老爷,问那么多作甚?都有银子了,您还要在意从何而来?有那必要吗?”

  “我怕那小子糊弄我。”

  张峦解释道。

  祁娘闻言哑然失笑。

  常顺赶紧道:“老爷,不会的,二公子他不是瞎说的人,他说有,那就一定会有。再说了,二公子现在生意做得的确非常大,您是不知,最近京师中将会有票号开业,据说是徽商开的,二公子在其中占据很大股份呢。”

  “你好像什么都懂啊。”

  张峦瞪了常顺一眼,问道,“你在里面有干股吗?”

  “没有,没有。”

  常顺连忙否认,随即一脸委屈地道,“小的就是个跑腿的,哪儿有那资格啊?”

  “没有你还说得这么起劲?就好像他有多大本事,你老爷我没本事,是吧?”张峦不知怎的就炸毛了。

  祁娘说和:“老爷,您别跟常管事一般计较,他不过就是说话直了点儿,没有恶意。”

  “你们都一个样。”

  张峦无奈道,“总归是我没本事,你们都瞧不起,吾儿他本事大…不过,他再有本事,也是我生出来的…现在连李尚书的难题,都得靠他去解决…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李尚书?”

  祁娘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连忙道:“正是因为有您的关系,二公子才会出手相助。要是没您,李尚书会有如此门路吗?”

  张峦细细一琢磨,点头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张峦在儿子鼓励下,终于从“龟壳中”走了出来,去接受王越的宴请。

  王越非常讲原则,在他看来,既然张峦帮到了自己,那必定得厚礼相赠,请到家中吃饭那就得最高待遇,并且准备了很多古玩字画,准备一并送给张峦。

  只是王越现在家境可没以前那么好了。

  虽然昔日在西北领军时,通过对鞑靼作战,缴获不少,另外军功赏赐也颇丰,但被问罪发配后,家产虽然没有被朝廷抄没,但落罪这么些年,为了尽早被宽赦,他想尽办法活动人脉,导致花销非常巨大,到头来手头没剩下多少。

  所以这次为了巴结张峦,他算是下了血本。

  酒桌上。

  王越怕张峦见外,外人一个都不在场,就他二人坐下来,酒菜什么的很丰盛,但张峦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张峦道:“王老尚书,不是我有意推辞,实在是因为之前一场大病,险些把我的老命给要去了,到现在既不能喝酒,也不敢吃太多荤食,所以就…”

  “理解!”

  王越道,“老朽也听说过张阁老的一些事…得知您老是因为泄露天机遭到天谴,加上又为大明很多军政事务操劳,才病倒的。如此气节可说是亘古未有。老朽今日也不饮酒,便以茶代酒如何?”

  “好,好。”

  张峦连连点头。

  二人茶过三巡,张峦感觉王越还是比较健谈的,随即二人也就熟络起来了。

  主要是王越比较会巴结人,他不是莽夫出身,乃正经的进士,一步步爬上高位的,所以王越在应对场面事上非常有经验,同时也因为他非常豪爽,做事很讲原则,这也是他能得到军中将士推崇的重要原因。

  就比如说历史上传言,王越麾下有一千户,曾掳了个鞑靼的侦骑回来,去跟王越汇报,正好遇到王越以歌姬宴酒,随后发现那千户眼神不对,便直接把歌姬赏赐。

  当然也留下了王越去秦王府上讨歌姬的传说。

  总归王越就是那种,面对下属时,你建立功业,我不吝赏赐;面对上司,你不把我当外人,我就把你当自己人,不背叛不辜负。

  当年他巴结汪直,主要就是因为当时汪直是成化帝跟前的大红人,又屡立战功,到了西北后也一点儿不摆谱,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长久相处下来对了脾胃,于是二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后来汪直获罪,他虽然大感冤枉,但也没有落井下石,导致被文官集团一致唾弃,不得不在安陆结屋山岩下闭户读书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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