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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二章 实在太努力了

  朱仪只是例行与钦差会面,并没谈什么太有营养的事情。

  张延龄倒是知道,现在的他只能算是权贵的代表,还不能成为权贵本身,以他的资历和地位,在民间商贾那儿还算有点儿号召力…但在成国公这样的累世勋臣面前,说话份量终归还是有些低了。

  当天入夜后,秦昭带着她找人设计好的应天府银号发展计划书,前来见张延龄。

  “妾身来时听闻,成国公亲自来此相见。”秦昭笑着说道,“看来二公子在南京城,也可呼风唤雨,让官府配合您做事。”

  张延龄道:“秦当家说错了…朱公爷只是来打个照面,说配合未免太过了,很可能只是虚以委蛇。

  “我要做的事,真不需要官府从旁协助,他们对我最大的帮助,是不找麻烦就可。”

  秦昭道:“南京官场与京师终归有所不同,这里的权贵,地位最显赫的便是南京兵部和守备衙门…”

  “嗯。”

  张延龄打断秦昭的话,颔首道,“南京官场围绕军事服务,南六部作为储备的中枢衙门,大多数时候只是摆设,不过我此行,还有个目的,就是把随同蒋琮南下完成交接后下狱的钱能提审一下,顺带从他身上获取一些消息和渠道…”

  前南京守备太监钱能,是梁芳的人。

  梁芳倒台前后,钱能被调回京城闲置,因其背景雄厚,朝野都笃定他能平稳落地,事实上钱能本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朱佑樘登基后,任命昔日东宫常侍蒋琮为南京守备太监,下旨让钱能陪同蒋琮前往南京履职,钱能欣然应允。

  结果到了南京三个月,平稳过度顺利执掌权柄的蒋琮,突然翻脸,拿出圣旨将钱能下狱,当然实际上做得并没有那么过分,不过找了个幽静的院子软禁起来罢了。

  直至现在,钱能在南京的影响力仍旧不弱。

  秦昭问道:“那位钱公公,势力可不小,您要提审他的话,只怕他的党羽会对您不利!毕竟之前梁公公被扳倒,令尊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钱能和其党羽对此甚是忌惮。”

  “不怕。”

  张延龄笑道,“其实我要的,就是市舶司的一些资料,还有人脉渠道。尤其是那些曾经有过海外生活经验的人,我需要通过他们把南洋的市场打开,因为我们的商品不但要卖到华夏各地,连南洋也不能例外。”

  秦昭诧异地问道:“只为做生意?”

  “也不全是。”

  张延龄再道,“因为咱还需要从南洋进购很多货物,必须得有相应的人手来负责协调。而钱能在南京执掌军务多年,市舶司的事务他十分娴熟,导致远洋贸易方面,有不少人才为其所用。”

  此时的张延龄为了能尽快开拓南洋市场,并将南洋、西洋的特产带回来,有时候不得不剑走偏锋。

  钱能虽是梁芳党羽,但对于皇室来说,同样都是家奴,是奉命做事的,不能说一棍子直接打其打死。

  或者说,作为梁芳手下,钱能只是公务上有所隶属,在皇室看来,这些家奴不至于要造反,就算犯下过错,许多时候都可以通过小惩大诫的方式,略作惩罚后便将其重新启用。

  如果上来就治罪,那以后这群太监只会变本加厉,为了防止被皇室清算,对皇室的忠诚度将大打折扣。

  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几起几落,就是这种奖惩制度的明证。

  秦昭道:“那…是否需要徽商帮您联络?”

  “无须。”

  张延龄摆手道,“多谢秦当家的好意,可涉及到出海等事,商贾最好不要直接参与进来。要等商品从海外带回,朝廷进行严格甄别后,才能决定是否有部分可以流入市场。”

  “妾身明白了。”

  秦昭是个聪明人。

  她当然知道张延龄瞩目的从来都不是阿堵物。

  因为张延龄背后的靠山是皇帝,而皇帝想赚钱是一方面,更大的企图却是想要富国强兵。

  商贾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是把皇宫体系生产出来的东西,还有权力资源进行变现。

  秦昭转换话题,问道:“不知二公子几时动身前往徽州府?徽州商贾已做好万全的准备,随时迎接您。同时还准备请您游览黄山!看是否能从中找到一些仙居之所,或对您炼制丹药有所帮助。”

  张延龄笑道:“我哪里会炼制什么丹药?不过徽州府,将在我从浙江回来后,转道前去。”

  秦昭面带期许之色:“到时妾身必当陪同在旁。”

  在这件事上,秦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跟着张延龄出现在徽州,以后她就是张延龄在徽商中的话事人,有资格代表徽商与朝廷进行谈判和拉扯。

  而在政策扶持上,她将会拥有比别人更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于张延龄是否能得到徽商的认可…

  这种担心,在秦昭这里看来,纯属多余。

  只要张延龄能持续为皇帝做事,生产制造出大批市面上没有的东西,还能在全国各地大张旗鼓地开矿,并将矿山分包出去,还能在海运和对外掠夺上提供大批财货,那徽商就有用武之地,不得不归附。

  商人始终是逐利的。

  不能说张延龄这里有大生意做,有源源不断的利润赚,他们偏往别处靠。

  且还因为盐税改革是由张峦操盘,而张延龄身负皇命,监督盐厂生产,使得张二国舅这里有着徽商最大的命门所在,也就是获取盐引以及盐场支盐的掌控权。

  张延龄道:“接下来的日子,秦当家准备作甚?”

  “钱庄筹备已基本就绪,接下来就是装修和训练员工,这些都可按部就班完成。而海防以及海运等事宜,不是妾身一介草民能够参与的。”秦昭道,“妾身想先回趟徽州,提前做好安排。等二公子过去时,以便沿途做迎接和引介。”

  “好!”

  张延龄点头道,“那我们就徽州府见。”

  这边张延龄见过秦昭,并没有歇息,因为当晚还有客人来访。

  却是庞顷。

  李孜省听说张延龄南下,没到徐州见他时,就料到张延龄肩负皇命另有差事。

  李孜省自己抽不开身赶来南京,就由庞顷代表他来见,同时也是为探寻张延龄南下的真正目的,以及下一步帮李孜省运筹钱粮等事宜。

  庞顷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刚到就把一份薄礼送上,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据说是李孜省随身携带的一方玉石。

  “保平安之用。”

  庞顷解释道。

  张延龄看了眼打开的礼盒,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牌,也就笑纳了。这时代翡翠可不怎么值钱,市面上流行的是和田玉,翡翠在珠宝玉器中占有的比重很少,此时更多是作为个人收藏而存在。

  张延龄稍微解释了一下:“之所以半道没去徐州,乃是时间太过紧急,出海的船只已经回来了,分成了几批,第一批抵达的是应天府的龙江港,我得第一时间到位,避免遗失掉一些好东西。

  “据悉此番出海遇到了些波折,有船队比预期回来得晚许多,不过眼下倒还算风平浪静,至少第二批宁波港的船队很快就将抵达。若全都安然无恙,接下来我还打算根据此番出海的情况,改进一下海船,以便于后续继续远洋。”

  庞顷关切地问道:“可有得到什么灵丹妙药?”

  “出海并非是为搜寻仙药。”

  张延龄解释道,“更多是为搜索海外的优质矿产,比如哪儿有金山,哪儿有银山,哪儿又有铜山,在地图上标注好后再拿一些样本回来,还有便是一些…农作物。如果一切顺利,或许会为大明带来千万两白银的收入。”

  庞顷心想,画饼这事儿,我家道爷天天打样,无须你在我面前照葫芦画瓢。

  我只想知道,你嘴里的这么大一笔银子,到底能分到我们这边多少?

  庞顷最关心的莫过于张延龄能否及早给治河调拨经费了。

  而张延龄自然也知道庞顷来此的目的,他要做的就是稳住对方,让其知晓,目前的困难得由李孜省自己去面对。

  “庞先生,我就直说了吧。”

  张延龄神色严肃,道,“秋粮入库之前,朝廷的开销会非常大,既要训练新军,还要铸造火器,此外官员俸禄、筑城铺路、兴修水利、救济灾民等也需要拨付相应款项,一时间抽调不出钱粮。

  “如果只是一次增补几千上万两银子,我想对治河没太大的帮助…”

  庞顷屈指一算,为难道:“可是,距离秋粮入库…至少还得三个月。”

  张延龄点头道:“等秋收后,北方正式进入到农闲时节,黄河改道也进入加速期。可以这么说,如果李尚书那边若因为缺少钱粮而无法将工程推进的话,完全可以先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

  “何解?”

  庞顷一脸茫然地问道。

  “就是说,把只有付出钱粮才能解决的问题先排除在外,做好治河大决战的前期准备工作。”

  张延龄大致进行解释,道,“地方官府要沟通好,役夫以及雇请的民夫,提前招募妥当,只等秋天钱粮调拨下来后就可以开展后续工程。甚至可以在农忙结束后便开始,毕竟中途只需要半个月左右时间,钱粮就能调度到位。”

  庞顷道:“那…要是钱粮调拨不下来,一切岂不是…”

  张延龄道:“治河都已经推进到现在,没有理由完不成。且来年黄河流域将会有大水灾,若吾父所料不差的话,明年五月河南开封府黄沙冈、苏村野场、沿裹堤、莲池高门冈、王马头、红船湾等六处将先行决堤,随后又有五处决堤…

  “届时中原沃野千里将尽成泽国,祸及五六百万民众,饥荒瘟疫遍野,民不聊生。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如果你家道爷能提前把黄河治理好,善莫大焉,家父对此非常上心,怎么可能会不全力支持呢?”

  这边庞顷对于张延龄的话依然是嗤之以鼻,心想,你父亲是啥水平,谁不知道啊?这些预测应该是你做出的吧?听起来挺玄乎,连具体时间以及在哪儿决堤都知道,问题是事情还没发生,谁知道真假呢?

  咱都是自己人,你压根儿就不用在我面前拿乔!

  你父亲是否上心,真的管用么?他还天天从你身上动歪脑筋,想要挤出钱粮来交给道爷呢,关键是你给吗?

  一切不还得看你的意思?

  你这会儿推出你父亲,感觉就是在敷衍我!

  张延龄笑道:“这件事,我张家是跟陛下打过包票的,秋收之后必定能把足够多的钱粮调动到位,请庞先生务必相信我。”

  庞顷道:“毕竟原定计划是三年内完成,此时赶工都未必能在来年开春之前完成全部工程,况且中间还要停一段时间,就怕到时候来不及。

  “若真如张先生所言,来年五月水灾发生,在那之前黄河两岸所有民夫都得被调去保护河堤,一旦真的决口,势必造成大批百姓死伤,到那时…更没心思治河了。”

  “所以庞先生的意思,现在李尚书那边已进退不得?”张延龄故作惊讶之色,抚着下巴沉吟起来,“不能够啊,以李尚书的才智和为官的经验,如果说在地方上连统筹和调度的能力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庞顷心想,你这是给我家道爷戴高帽,顺带掩盖你们父子俩不作为?

  张延龄道:“之前能调度的,我已经悉数调过去了,那可是在朝廷最缺钱粮的时候给付的,一分一文都没走户部的账,对于这一点庞先生应该知悉吧?”

  “嗯。”

  庞顷点头道,“道爷对令父子的帮助,感激涕零。”

  张延龄笑道:“咱本就是一同来做好这件事,不存在谁感激谁的问题。接下来还有二十万两的钱粮,会从商贾那边筹措到位,还有就是通过地方府库进行征募,对于这些情况我也提前跟李尚书打过招呼。”

  “正在进行。”

  庞顷道,“但杯水车薪,开销比预期的更大。道爷为此殚精竭虑,长期驻扎在河堤上,已经有两个月没下来了。”

  张延龄道:“李尚书那边很辛苦吗?我可是听说,沿岸府县官员被他折腾得不轻啊。”

  庞顷瞬间感觉到,自己跟张延龄的段位,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自己刚见到李孜省那要死不活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这个主人转性了,后来才弄明白李孜省是在算计沿河官员。

  而张延龄从来就没踏足过治河第一线,只是靠一些小道消息,就能明白李孜省是在做什么…

  这充分说明,张家人对治河之事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直都在盯着。

  庞顷心想,道爷啊道爷,你说你那么努力付出做什么?

  你但凡松懈些,这边张家人还会觉得你很辛苦,此消彼长之下就会主动替你多筹谋…结果你那么努力,反倒让张家人觉得河堤上有你亲自出马就够了,人家就不想做事,让你自行解决!

  如此一来,你也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让我在张家人跟前谈判时,显得很被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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