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僧门下弟子众多,却与寻常道门大相径庭。
寻常师父传道,讲究个循序渐进——弟子悟透三分,再授五分,留两分压箱底,美其名曰“根基稳固”。无问僧早年教书时亦是如此,挤牙膏似的,学生交一笔学费便漏一点真章,还振振有词:“谋生的本事,自然得细水长流!”台下人头攒动,他便精神抖擞,仿佛每句话都化作铜钱叮当入袋,算盘珠子在心里拨得噼啪响。
可自打收了第一个道门弟子,这老道却陡然转了性子。传道时再无半分藏掖,该说的道理一锅端,该授的法门全倾倒,末了袖手一摆:“道是你的道,成仙成魔,自己挑。”活像撒了把火种便扭头走人。
旁人只道他境界超然,却不知这抠门老道肚里另有一本账:传道不收钱,若再拖个三年五载,岂不亏到姥姥家?不如一日了账,省时省力。若弟子有良心,年节时拎两斤腊肉上门,那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般做派日久,求他讲课的商人学生渐作鸟兽散,叩问大道的修士反倒踏破门槛。如今这老滑头彻底闭关躲清闲,只剩李一杲领头的“无问七子”还在外头奔波,倒像是替他攒着那未可知的“腊肉利息”。
无问僧门下弟子如过江之鲫,偏生他天生眼盲,记性又差,方才还在眼前恭听教诲的学生,一转身便连人带课忘个干净。若隔上三年五载,同一批人再来求教,他保不准把旧道重讲一遍,岂不尴尬?旁人或许焦头烂额,他却自有妙招——全藏在那一箩筐的名号里。
若学生恭恭敬敬唤一声“无问道人老师”,他便心领神会:这是来求道门真解的。袖中摸出皱巴巴的笔记簿,上面歪歪扭扭记着“阴阳五行”“金丹火候”,保准是当年自己参透玄机后,热血沸腾写下的“大道秘籍”。若对方喊的是“无印僧老师”,他立刻了然——准是早年拿禅宗机锋糊弄人的黑历史,什么“菩提本无树”的车轱辘话,能诓得香客们掏钱捐功德。至于“无问僧老师”?他咳嗽两声,眼皮一翻:除了李一杲那几个不成器的憨货,谁还会用这寒酸称呼?
他儒释道三教兼修,学问杂得连自己都理不清头绪。更麻烦的是,这人有个古怪癖好:每参透一条大道,便如获至宝,广收门徒倾囊相授;待新鲜劲儿一过,又嫌这道理太过“正派”,索性摇身一变,专研如何做个奸诈反派,把先前所悟之道批得体无完肤。如此循环往复,今日之我推翻昨日之我,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做过多少次自己的宿敌。直到某日一拍脑门,定下“无问僧”这个名号,才算偃旗息鼓,嘟囔着:“左右互搏忒无趣,不如逗李一杲玩。”
无问僧不仅性情古怪,门下弟子对他的称呼更是五花八门,层层递进,暗藏玄机。
寻常弟子唤他“老师”,恭敬中带着几分疏离;关系稍近些的,便敢称一声“师父”,算是入了门墙;再得宠些的,则能尊称“师尊”,俨然已是心腹。然而,若再往上——那便得叫“老头”,带着几分亲昵的放肆,仿佛在喊自家那脾气古怪的长辈。而最高一级的称呼,则是“光头佬”,这称呼一旦出口,必然招致无问僧的拂尘毒打,可偏偏有寥寥几个得意门生,偏偏就敢这么叫。
这“光头佬”三字,看似不敬,实则是一种特权——只有那几个最受宠的弟子,才有资格这般放肆。旁人若敢效仿,轻则被拂尘抽得满地打滚,重则直接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踏入无问斋半步。
李一杲心里门儿清,王禹翔就是那为数不多敢喊“光头佬”的狠角色。他自己暂时还没这个胆量,但叫一声“老头”,还是敢的。
此刻,无问僧刚讲完元神三形态,便两眼无神,哈欠连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李一杲见状,头顶那撮标志性的鸡窝头瞬间炸毛,根根呆毛如天线般竖起,心里一阵愤懑——这老道,课才讲到一半,居然就想开溜?
“老头!”他忍无可忍,脱口而出,“醒醒!课还没上完呢!”
这一声“老头”喊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几分“你再睡我就掀桌子”的威胁意味。无问僧眼皮一掀,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并不恼怒,反倒有几分“你小子总算敢叫了”的欣慰。
赵不琼见状,连忙起身给无问僧重新沏了一盏浓茶。老道也不客气,接过茶盏便咕咚咕咚连灌几杯,总算提起了几分精神。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掌心顿时沾了一层油光发亮的头油,在阳光下泛着锃亮的光泽。
“啧,这油量…”无问僧似乎对自己的“产量”颇为满意,竟顺手将掌心的头油往干燥的脸上一抹,原本枯皱的老脸顿时泛起一层油润的光泽,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一旁的李一杲看得目瞪口呆,鸡窝头上的呆毛都惊得竖了起来:“这、这都行?!”
无问僧心满意足地咂咂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原来如此!方才打哈欠,全因这光头上头油太厚,阻碍了水分蒸发,导致头顶温度过高,这才昏昏欲睡!”
赵不琼刚递上一条湿纸巾,听到这番“科学分析”,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暗暗嘀咕:“老师,您要是热了想让我们给您扇风,直说不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还拿头油说事…”
她无奈地摇摇头,起身便往无问斋走去,准备找把扇子来给这古怪师父降降温。
无问僧望着赵不琼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捋着胡须低声感叹:“还是这丫头徒弟机灵,懂得察言观色,比某些呆头呆脑的傻徒弟强多了…”
李一杲在一旁听得真切,顿时不服气地嘟囔:“师父,您这偏心也太明显了吧!”
无问僧斜睨他一眼,哼道:“不服?那你也去给为师找把扇子来?”
李一杲一噎,正想反驳,却见赵不琼已经拿着一把蒲扇回来,轻轻给无问僧扇起了风。老道眯着眼,一脸享受,活像一只被顺毛的老猫。
凉亭内,檀香袅袅,无问僧悠然地啜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讲解:“徒儿,肉身成圣之所以难如登天,是因为它本质上等于让你自己撰写一本易经——用八卦爻象书写自己的一生。”他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纵观华夏数千年历史,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过三人——伏羲氏、轩辕黄帝、周文王。自那以后,再无人能企及此境。”
李一杲眉头一皱,他对“三易”的传说倒是略知一二——伏羲创先天八卦,有人称连山易亦出自他手,而归藏易则传为黄帝所作。至于周文王,更是推演周易,使其成为唯一传世的易经。
“照您这么说,岂不是得重新推演出一套新的八卦易经,才能肉身成圣?”李一杲语气里透着不甘,“这难度也太离谱了吧?后世谁还能再写出一本易经来?”
无问僧却笑眯眯地点头:“正是如此!这便是肉身成圣的基本门槛。”
“老头,你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李一杲这次直接拍案而起,头顶的呆毛都气得翘了起来,“伏羲创八卦,明明是用来记录天文地理的规律!比如乾卦,象征天行健,记录的是太阳运行的轨迹…这些跟伏羲氏的肉身成圣有什么关系?您刚才还说肉身成圣是‘一生的时间叠加态’,怎么现在又扯到写书上了?”
无问僧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哟?竟然学会引经据典反驳为师了?不错不错,有长进!”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眯起眼睛,露出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道理不是明摆着吗?能写出易经的人,其一生命运必然与天地大道相合——天道、地道、人道,三者贯通,方能以八卦爻象推演万物。这不正是‘肉身正道’的最佳证明?若非如此,凭什么说撰写易经者,便是肉身成圣?”
李一杲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颓然坐回蒲团上,喃喃道:“这难度…果然比登天还难啊…”
赵不琼在一旁听得入神,忽然轻声问道:“师尊,那若有人能参透易经真谛,虽未著新经,却将其精髓融入自身修行,是否也算摸到了肉身成圣的门槛?”
无问僧眼中精光一闪,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丫头悟性不错!不过——”他话锋一转,袖袍一甩,“参透易理只是入门,真正难的是‘以身为经’。就像伏羲画卦,非是凭空想象,而是将天地运行刻入血脉,使自身成为‘活着的易经’!”
李一杲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嘀咕:“这不就是把自己练成‘人形八卦盘’?那得遭多少雷劈才能开窍啊…”
无问僧闻言,哈哈大笑,顺手抄起拂尘敲了他一记:“痴儿!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怕雷劈还修什么道?”
凉亭外,那只八卦龟又鬼鬼祟祟地爬了回来,绿豆眼贼溜溜地盯着石桌上的点心,仿佛也在嘲笑李一杲的天真。
李一杲的目光落在凉亭外那只鬼鬼祟祟的老乌龟身上,忽然想起古籍记载——上古先民曾用龟甲占卜,灼烧裂纹以窥天机。他猛地一拍大腿,头顶的呆毛“唰”地竖起:“老师!我想到个绝妙主意!”
他兴奋地拽住赵不琼的袖子,活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现在传世的只有周易,归藏易和连山易不是失传了吗?要是咱们夫妻俩合力把这两部古经推演出来,岂不是也能效仿三圣,肉身成——”
“放屁!”无问僧突然一声暴喝,震得石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老道袖子一甩,枯瘦的手指直戳李一杲鼻尖:“哪个混账告诉你这两部经书失传了?”
李一杲被骂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蒲团上滚下来。只见无问僧冷笑一声,突然朝那只偷吃酥饼的老乌龟凌空一抓——
“哗啦!”
乌龟背上的八卦纹路骤然亮起金光,八片甲壳竟如书页般“唰”地展开。每片龟甲内侧都浮现出古老的爻象,首卦赫然是巍峨如山的三爻艮卦!
“连山在此!”无问僧的袖袍无风自动,老乌龟吓得缩头缩脑,却见那些金光爻象已脱离龟甲,在半空中组成流动的卦序链条。老道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自伏羲画卦以来,八卦便是刻在龟甲龙骨上的天书!后世愚人读不懂,就说失传?”
赵不琼突然“啊”地轻呼——她发现空中的艮卦正缓缓变形,山形爻象竟化作层层梯田,田垄间有先民耕作的身影若隐若现。
“归藏现!”无问僧并指一点,梯田卦象轰然坍缩,化作厚德载物的坤卦。六道阴爻如大地裂开,露出其中埋藏的青铜器、甲骨文乃至现代城市的虚影。
李一杲看得两眼发直,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出现在坤卦中央——他正穿着兽皮,用骨刀在龟甲上刻划爻象!
“现在明白了?”无问僧一抖袖子,漫天卦象如百鸟归巢,重新缩回乌龟背上的八卦纹中。老乌龟趁机叼走最后半块红豆糕,溜得飞快。
“所谓失传...”老道俯身拎起茶壶,给两个呆若木鸡的徒弟各斟了一杯,“不过是后人读不懂先祖留在天地间的密码!”滚烫的茶水在杯中旋转,竟映出雪山、沃野、星空的倒影。
李一杲盯着茶杯里变幻的影像,突然福至心灵:“所以连山归藏从来都在,只是藏在...”
“山河大地皆是书。”无问僧打断他,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个∞符号,“你以为周文王被囚羑里时,真靠掰草棍推演周易?”水痕忽然立起,化作微型山脉与河流的立体投影。
赵不琼突然伸手触碰水幕——她的指尖穿过投影的刹那,竟有古老的吟唱声从虚空传来。她触电般缩回手,发现指尖沾着一粒微光闪烁的沙粒。
“这是...”
“燧人氏的星火。”无问僧吹熄她指尖的光点,“连山藏星斗,归藏纳九泉。你们若真想肉身成圣...”老道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如先学会读懂脚下这片土地写就的易。”
凉亭外忽然刮起一阵怪风,那只逃远的老乌龟背上的八卦纹竟亮了起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流动的卦象光影,仿佛在书写一部无人能解的古老经文。
无问僧见赵不琼又露出迷茫神色,心里暗叹:“这丫头怎么跟块榆木疙瘩似的?老夫方才那番‘宇宙全息投影’多炫酷,她居然半点没悟到?”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放个大招,忽然瞥见李一杲在那摇头晃脑,头顶呆毛一翘一翘的,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老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抄起拂尘“啪”地抽在李一杲腿上:“你!把你那点三脚猫理解,用菜市场大妈都听得懂的话,给为师掰扯清楚!要是讲不明白——”他阴森森地咧嘴一笑,“今晚就罚你抄道德经三百遍!”
李一杲正得意着呢,闻言差点从蒲团上滑下来。他挠挠鸡窝头,偷瞄一眼赵不琼——自家媳妇正托着香腮,杏眼里写满“看你咋编”。
“咳咳!”李一杲清了清嗓子,突然抓起石桌上的瓜子摆成八卦阵,“大妈您听好了!好比咱菜市场卖菜——”
“第一茬春笋上市时,记账本开头肯定写‘春笋’对吧?”他捏起一粒瓜子当艮卦,“连山易就像这账本,第一页记‘山货’——那时候人靠山吃山嘛!”
赵不琼“噗嗤”笑出声:“敢情伏羲氏是菜贩子?”
“哎对喽!”李一杲来劲了,又抓了把花生摆坤卦,“后来改种大白菜了,账本第一页就改成‘白菜’——归藏易就是这么来的!”他忽然压低声音,活像在传什么江湖秘闻,“大妈您想啊,改账本格式这种大事,不得是菜市场管委会主任拍板?黄帝老爷子就是当时的‘市场总监’!”
无问僧听得胡子直抖——这混小子居然把三皇五帝比作菜场管理员!正要发作,却见赵不琼眼睛一亮:“我懂了!八卦符号就像菜价牌,排列顺序就是账本目录。现在目录丢了,但价牌还在,所以不能说账本没了?”
“娘子英明!”李一杲趁机往媳妇身边蹭了蹭,“至于女匽娘娘嘛——”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个西红柿往坤卦上一压,“就像现在菜市场搞数字化,得有个会计把老账本录入电脑。女匽就是黄帝时代的‘财务总监’!”
无问僧一口茶喷了出来:“孽徒!你这是讲道还是说相声?”
“师父您别急啊!”李一杲突然摸出手机,点开计算器APP,“您看,八卦就像八进制计算器。伏羲氏发明了按键,黄帝改了开机密码,女匽负责写说明书——”他贼兮兮地眨眼,“现在问题来了!要是咱能蒙对密码,是不是就能用上古计算机了?”
赵不琼突然抢过手机,飞快输入“00010001”:“那这个二进制代码,是不是你说的‘艮卦开机指令’?”
凉亭里瞬间安静。无问僧的拂尘“啪嗒”掉在地上,老脸涨得通红——这两个活宝居然用买菜段子,把他压箱底的天机捅破了!
“咳咳...”老道强装镇定捡起拂尘,“算...算你们过关。”他忽然恶狠狠瞪向李一杲,“不过道德经你得带在身上,每天背诵一百遍!谁让你把黄帝比作菜贩子的?!”
李一杲哀嚎一声,头顶呆毛都蔫了。赵不琼却笑吟吟凑过来:“大师兄,昨晚谁说要把经脉练成‘金针菇’来着?现在还想‘肉身成圣’不?”
“我那是比喻!比喻!”李一杲急得跳脚,“就像把肌肉练得跟冻豆腐似的...”
无问僧绝望地捂住眼睛,这道,没法讲了!
李一杲给老婆解释完这些高科技概念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虽然造不出八进制电脑,但三进制电脑不是已经在研究了吗?而且三进制还不止一种呢!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正数、零、负数算一种三进制,量子计算机的正旋、负旋、叠加态又是另一种三进制…”说到“叠加态”这个词时,他突然打了个激灵:“等等!叠加态?难道师父说的‘元神’也是量子叠加态的一种?”
这个想法就像打开了水龙头,各种念头哗啦啦地往外冒。李一杲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疼得直皱眉,赶紧闭眼深呼吸。他想起师父刚教的“一念起、因果生”的呼吸法,连忙照着做,像整理毛线团一样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个捋顺。
无问僧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老道眯着眼睛,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心想:“这小子开窍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算了,下午的课现在就给他上吧。”
等李一杲缓过劲儿睁开眼,无问僧立刻板着脸,嫌弃地摆摆手:“肉身成圣的事就先说到这。现在给你讲讲元神合道成仙的门道,不过看你这个榆木脑袋,估计也听不懂…”
“师父您先别急着打击我啊!”李一杲急吼吼地打断,“您先说说都有哪些大神修成元神了?这次总不止三个了吧?”
无问僧指了指正在偷红豆糕的老乌龟,那家伙正叼着点心往外爬。“看见没?连这老乌龟都能修成龟仙人,你说得道成仙的人能少吗?”
李一杲一听乐开了花,头顶那撮呆毛都兴奋地翘起来了:“就是嘛!既然这么多人都能成,凭啥我不行?”
“急什么!”无问僧一甩袖子,“元神合道分好几种:合天道的像老子、庄子;合人道的如孔子、孟子;合兵道的比如韩信、张良。还有合鬼道的钟馗,合妖道的孙悟空…不仅如此,就算是妖魔鬼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只要能合道,统统都可以成仙。”
“等等!”李一杲突然瞪大眼睛,“连坏人都能成仙?我一直以为只有好人才行呢!”
无问僧气得胡子一翘:“道法自然,哪分什么好坏?坏人想通了照样能成仙!”说着抄起拂尘就要敲他脑袋,“你这个榆木脑袋,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无问僧最后揭开了第三种证道方式:“超体成神,其实最简单,沧美集团就是现成的例子!只不过徐沧海自己不修炼,没有开因果眼,所以看不见罢了。”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李一杲夫妇的记忆。他们回想起在沧美集团的所见所闻:无论什么背景的人加入这家企业,短短时间内就会被同化——工作效率奇高,个个嘴甜心狠,小团体间互相设防又默契地维护着这个看似垂死却顽强生存的企业。从高管到基层,甚至加盟商及其员工,上万人的集体行为出奇地一致。就连创始人徐沧海都难以撼动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行轨迹,想支持姚赵梅做个新项目都处处受阻。
“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企业怪兽’吗?”李一杲突然打了个寒颤,“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
一个深刻的领悟在他心中翻涌:原来创业就是一场另类修行。成功了,超脱的不是创业者自己,而是整个企业化身为更高维度的“超体”。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所谓的超脱,竟然不是个体的升华…而是集体的蜕变?”
李一杲望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对创业的意义产生了动摇:“我究竟是在为自己修行,还是在为‘滴水岩’这个集体修行?这样的证道,值得吗?”
这个念头像一滴墨,在他心中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