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 小碗的灵魂
“过去的柳树影是太岁宛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视如己出的学生，然而柳树影为了霸占神印、实现自己的愿望，不惜背叛太岁这个恩师，深深地伤害了太岁。”小碗像是为了理顺自己的逻辑一样念道，“而如今，面对在灵魂层面上与柳树影高度相似的庄成哥哥，太岁很大程度上将柳树影的形象投射在了你的身上。
“他一方面警惕着你，另一方面也对你抱着期许。而即使如今的你变得与柳树影有着一些不同，他也依旧无法摆脱自己的固有印象。神印碎片在太岁亲手设置的识别条件之下依旧把你判断为柳树影，与你之间的相性那么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视为太岁对于你的直观看法。
“太岁眼里的你和柳树影，都是极端自我中心之人，心里只有自己的私欲，只知道自我满足…你们不可能会把‘定制世界的力量’拱手相让。
“他并不是靠着理性和逻辑的推算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连想都没有想过一次！”
小碗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太岁有着近乎于全知的力量，不管他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是这种能力也有着弱点，那就是如果太岁对于一件事情没有产生过任何的疑问，那就不会得到任何的解答。
眼下的情况将太岁的弱点暴露无遗。
明明我们使用的是如此简单的策略，就连我这种智慧并不突出的角色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想到，太岁却是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这不是智慧高低的问题，而是人生境遇造成的意识盲区…”我豁然开朗，“随心所欲调制世界的力量就放在自己眼前，凡是正常人都不会将其拱手相让。更何况是深深背叛过自己的柳树影，以及可以说是另外一个柳树影的人物。”
在如此至关紧要的问题上，即使是以我与小碗的关系都要重新确认彼此的信赖。
“太岁希望你成为神印之主、实现他的愿望，具体路线是先由你接替他成为末日神印之主，再得到现世神印，最后以完全体的神印之主的力量拯救世界。”小碗似乎是站在太岁的立场上仔细揣摩其可能的心态，“只要你接受他的方案，从第一步开始，你手里的至高之力就不存在自己之外的人染指的说法。
“结果…什么叫第一步就是把末日神印让给身边那个一直被自己保护着的小女孩，要在她的授权允许之下才能够使用末日神印之力？我想哪怕是当着太岁的面把这个可能性讲出来，太岁八成都无法朝着‘庄成哥哥有可能会选择这条路线’的方向去怀疑吧。”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实际上不止是我而已，连柳树影也远远地超越了太岁的预测。就如同我可以将执掌末日神印的机会先交托给小碗、最后再由麻早使用回归之力来拯救世界一样，柳树影更是能够放弃现世神印，交由老拳神来决定新世界的形状。
过去的太岁之所以没有能够阻止自己的学生，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对方的真面目。
而这一次，太岁很可能依旧没有看清楚柳树影和我的真面目。
“说起来…小碗，如果你成为了末日神印的灵魂，之后还能够再变回来吗？”我想到了这个问题，“被福音院主阎摩击杀之后的太岁，是靠着神印才能够维系自我存在的。我感觉他应该无法在离开神印的条件下继续存活，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是完全的末日神印之主，无法在末日神印的环境之外重新构筑自己的灵魂…”
“不能。”小碗直截了当地说，“以神性之子的力量强行将自我意识运行在神印碎片之上，是远比太岁生前开发的‘绑定’技术更加深入的绑定。
“我想，这应该是将神性之子的力量与掌印权限相结合，与神印碎片达成了更高一个次元的同步。其原理可能类似于庄成哥哥在具备掌印权限的条件下、能够将自己的显灵之力破例融入具有真灵之力的神印碎片，而模拟神性之子的太岁也是在相同的条件下能够让自己的精神破格地进入神印碎片的内部。
“从那个时刻起，太岁就已经是神印系统的一部分了。这种绑定关系不局限于灵魂层面，根据我对于神印碎片及其内部太岁灵魂成分的观察，极有可能涉及到了真灵层面。想要在这种状态下脱离神印，等同于破坏神印本身。
“这也是庄成哥哥无法破坏处于神印碎片内部的太岁灵魂成分的原因…我想别说是庄成哥哥，就连太岁都无法以正常手段把自己从神印碎片内部抹杀，连死都无法死去。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惟有一种手段。”
我立即推导出了答案，说：“那就是有人接替——或者是抢走自己的位置，成为新的‘神印灵魂’。”
“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不老不死。”小碗说，“如果能够在将来与庄成哥哥一直活下去，我没有任何的怨言，更何况这还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宝贵位置。实在不想要继续做下去，也可以未来再找一个接班人。至于怎么判断谁是合适的人选，来日方长，没必要现在就烦恼。
“只不过，这种做法会有一道瑕疵…
“现在的我依旧是童年祝拾的梦之化身，如果以现在这种形态成为神印的灵魂，作为基底素材的祝玖灵魂就永远都不会回归，祝拾在童年时期遗失的灵魂成分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对不可以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妨碍到之后的‘神代终结’计划。孰轻孰重我是能够分清楚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想了想后说：“——如果只是这个问题，我有办法。”
“庄成哥哥是说‘空白灵魂’吗？”小碗说，“现在的庄成哥哥是显灵证道者，应该可以创造出卦天师所说的空白灵魂了吧。以此作为容器，确实可以承载我的独立自我成分，在计划开始之前的阶段就把祝玖的灵魂和祝拾的童年梦想分离出去。
“但是我的独立自我成分目前还在成长阶段，灵魂占比并不高，也无法真正地独立运行。相较于完整的灵魂，最多只是一个小小的器官。用计算机软件来比喻，还无法说是一套自成体系的程序。目前的人格结构仍然需要很大程度地依赖于另外两者的支撑。
“如果将现在的我移植到空白灵魂里，需要花费很长一段过程才能够成长为完整的人格。
“且不论届时的我是否会出现自我认知危机、翻脸不认人，又是否可以继续保留虚境使徒资格，神性之子的力量首先肯定会遗失，因为那是源自于童年祝拾——祝久幸的力量。那样我就无法成为末日神印之主了。
“而同样致命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之后的我重新发育起来。”
我认真地听完了这些话语，然后回复：“你说的这些，全部不成问题。”
“什么？”小碗愣怔了下。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件事情，我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具体要不要做，即使明知道有这个必要，我也有着那么一丝迟疑。而很快，我就坚定了内心。
“小碗，你愿意相信我吗？”我说。
小碗毫不犹豫地说：“我相信你，庄成哥哥。”
“——那么，我要开始了。”
我走上前去，伸出手，将手放在了小碗的头顶。
橘红色的火焰从我的手里释放出来，一瞬间便吞噬了小碗，却并未将其烧成灰烬。只见小碗的身体在火焰之中化为虚幻不定的影子，接着分化为三道不同颜色的灵魂光芒，汇聚到了我的掌心处。光芒的颜色分别为白、蓝、青，后两者分别象征着祝久幸和祝玖，而白色的则是小碗的独立自我成分。
原地仍然留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将白色的光芒投入其中。火焰的颜色和形状都发生了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身穿白裙、宛如人偶般秀气可爱的幼女。
小碗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我，同时看到了我掌心处的蓝色和青色的光芒，接着她的眼神微微变化，像是认出了这两道光芒分别象征着什么事物。
“我…”
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然后陷入沉思，貌似是在一步步地确认自己的身体和思维的状态。
“我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小碗困惑地说，“原本的人格，还有神性之子的力量…这些全部都在？”
“…除了你的独立自我成分，我将你上一个灵魂的成分，还有神性之子的力量都复刻创造了出来。”我说出了答案，“最后只需要再把你的独立自我成分‘安装’到里面，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就像是肉体的新陈代谢一样，我所模拟创造的灵魂成分，会随着时间推移作为养分被你逐渐消化。即使日后达成了梦之化身的使命，灵魂也不会消散升天，童年祝拾的神性之子天赋也不会因此消失。而你的独立自我成分占比则会在消化过程中扩大、沿着现成的脉络成长，继而变成与现在相同的人格结构。
“最后，你的灵魂就是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了。”
听着这些解释，小碗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