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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马尔罕城内,辽军大营的中军帐内,耶律洪心听着萧合秃复述的盟约,神情愤怒。
帐内将领们低着头,无人敢言。
可为了保住辽国仅存的希望,这位十七岁的新君,终究还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辽国向花剌子模称臣,每年上供三千匹骏马、五千匹丝绸,质子…”
“至于撒马尔罕和拔汗那…”
萧合秃的声音顿了顿,喉间发紧:“战后,辽国让出这两处,只留楚河与伊犁河流域的土地。”
将领们纷纷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塔阳古忍不住劝道:“殿下。”
“撒马尔罕是西域重镇,拔汗那更是咱们的粮仓,若是让出去,大辽日后…”
“日后?”
耶律洪心苦笑一声:“若是守不住眼下,哪还有日后?”
“秦军旦夕即至,摩诃末的五万大军还在城外,咱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里满是无奈:“萧合秃将军,劳烦你再去花剌子模大营,签订盟约。”
“从今日起,辽国,是花剌子模的藩属。”
消息传到西喀喇汗国皇宫时,已是深夜。
奥斯曼正搂着新立的王后酣睡,帐内烛火未熄,映得床榻旁的珠帘泛着暖光。
这位王后年未满二十,肌肤白皙,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奥斯曼身侧,大片雪白的肩颈露在外面,呼吸均匀。
“陛下,陛下…”
殿外传来内侍小声的呼喊,带着慌乱,瞬间将奥斯曼惊醒。
身旁的王后艾达娜也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眼中满是迷茫。
“慌什么,”
奥斯曼不耐烦地掀开锦被,随手抓过一件长袍披上,语气带着起床后的烦躁,“没看见朕正歇息吗?”
“陛下,穆罕默德大人在外求见,说是辽国和花剌子模…他们结盟了。”
内侍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依旧急促:“辽国人答应向花剌子模称臣,还说战后要把撒马尔罕和拔汗那让给花剌子模。”
“什么?”
奥斯曼猛地站起身,连鞋都来不及穿,大步走到帘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想起此前求娶浑忽公主被耶律直鲁古拒绝,心中本就对辽国存了嫌隙。
如今这两个大国竟私下博弈,把他的都城当成了筹码,连问都不问他这个喀喇汗国的苏丹。
“混蛋,两个狗屎。”
奥斯曼气得浑身发抖,拳头重重砸在廊柱上:“撒马尔罕是我喀喇汗国的都城。”
“摩诃末想抢,耶律洪心也敢让?他们把我奥斯曼当什么了?”
帘内的王后听到动静,也披好衣衫走了出来。
她走到奥斯曼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声音柔缓:“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这位王后本是商人之女,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将她送进皇宫。
此前她对国事从不过问,可这段时间听奥斯曼自言自语,也渐渐摸清了喀喇汗国的危局。
秦军逼近,辽、花剌子模又在旁虎视眈眈,灭国之危近在眼前。
奥斯曼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拍了拍王后的手:“你先回去喂孩子,奶娘虽在,可孩子还是与你亲近。”
主要是他不想让王后掺和这些破烂事。
王后点点头,转身走向婴儿房。
原本的奥斯曼是准备迎娶浑忽公主为王后,可是却被耶律直鲁古拒绝。
恰巧这个时候,艾达娜又为奥斯曼生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自然格外看重这个孩子。
待王后走远,奥斯曼脸色重新沉了下来,对身旁的内侍道:“传朕的命令,立刻召集所有大臣到书房议事。”
“另外,去查一下,北疆的大军现在到了哪里,他们的主将是谁,兵力有多少。”
“是。”
内侍躬身领命。
另一名一直低头站在角落的内侍则是眼神闪动,紧跟在奥斯曼身后离开。
奥斯曼没有察觉内侍的异常,大步走向书房。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如今辽、花剌子模结盟,唯一能救喀喇汗国的,只剩下秦国。
可秦国在前不久,还消灭了西喀喇汗国的一万大军,如今却需要倒戈秦国,着实可笑。
书房内,烛火渐渐亮起,大臣们陆续赶到,一个个面色凝重。
奥斯曼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的臣子,声音低沉:“诸位,辽、花剌子模已经结盟,撒马尔罕成了他们的筹码。”
“如今咱们腹背受敌,唯有一条路可走,向北疆人求援,甚至…臣服北疆。”
奥斯曼早就与心腹大臣商议好了这个决定。
虽说秦军比花剌子模更凶残,可至少秦军远在北方,不会立刻吞并喀喇汗国。
所以并没有大臣提出反对意见,而是积极的商议对此,要加快联络北疆的步伐。
两日后,天刚蒙蒙亮,撒马尔罕城外的草原还浸在晨雾中,一阵沉闷的号角声突然划破天际。
“呜呜呜”
声响绵长而雄浑,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在天地间回荡。
紧接着,更密集的轰鸣从北方传来,那是数万马蹄同时踏击地面的声音。
“轰轰轰轰”
沉闷、有力,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城墙上的辽军士兵与撒马尔罕守军纷纷探出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晨雾渐渐散去,一片白色的浪潮从地平线处缓缓涌来。
白色的日月战旗在队伍最前方飘扬,紧随其后的是骑兵阵列。
士兵们身着灰白色甲胄,甲片上布满了常年征战留下的污渍与包浆。
不少士兵甲胄的胸口、肩甲处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斑,那是察赤之战未洗去的战痕,在晨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这支军队没有丝毫花哨的装饰,只有历经战火淬炼的精悍与冷厉。
每一名士兵的眼神都锐利如鹰,握着长枪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连战马都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步伐从容却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构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在为这座中亚巨城敲响丧钟。
“停”
伴随着李东山的一声令下,白色浪潮在撒马尔罕十里之外缓缓停下。
李东山手持千里眼,望着远处的巨城,神情中也闪过了一丝惊叹。
“不愧是西域第一大城,果真不凡。”
“此等巨城,合该为我大秦所有。”
“传令,大军扎营,准备与花剌子模和辽军残部决战。”
花剌子模大营内,摩诃末正站在瞭望塔上,望着那片白色阵列,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驻足,原本轻松的神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忌惮。
“这就是北疆第三镇的兵力?”
帖木儿蔑里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腰间的弯刀:“看这阵型,至少有一万多骑兵。”
“怕是刚打完察赤,就直接奔撒马尔罕来了。”
萨拉丁站在摩诃末身旁,眉头紧锁:“父亲,北疆军来的速度比咱们预想的快太多了。”
“他们的士兵看起来个个精悍,咱们的五万大军,怕是未必能占到便宜。”
摩诃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辽、花剌子模刚结盟,秦军就到了,这是不给咱们喘息的机会。”
一名将领上前一步,语气急切:“苏丹,眼下最稳妥的,是先跟辽军汇合,把兵力集中在撒马尔罕城外,跟北疆军对峙。”
“等摸清他们的虚实,再做打算。”
摩诃末沉默着,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白色阵列。
轻轻点头说道:“传本苏丹的命令,全军戒备,不许任何人擅自出战。”
“同时派人去撒马尔罕,让耶律洪心立刻带着辽军和西喀喇汗国的军队过来汇合。”
“告诉那个小娃娃,要是他敢拖延,撒马尔罕丢了,他辽国的最后一点地盘,也保不住。”
“遵令。”
将领们齐声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瞭望塔上,摩诃末望着秦军的方向,心中满是复杂。
他原本想借辽、北疆之争吞并西喀喇汗国,可如今秦军的强势,让他的野心不得不暂时收敛。
这场中亚的博弈,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掌控。
而那片停在十里之外的白色浪潮,正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撒马尔罕的城墙上,耶律洪心扶着垛口,望着十里外那片白色浪潮,神情凝重。
他想起察赤战场的惨烈,想起被俘的父皇,想起逃亡路上牧民的哀嚎,胸腔里翻涌着仇恨与恐惧。
那让辽国覆灭的敌人,如今又兵临城下,他这位新君,连抗衡的底气都没有。
身旁的契丹将领们也纷纷攥紧兵器,眼神里满是忌惮。
唯有耶律斡汗等长期驻守撒马尔罕的老将,脸上不见惧色,反而透着跃跃欲试的猖狂。
“殿下,那些北疆蛮子虽然厉害,但远道而来必然兵疲马乏。”
耶律斡汗拍着城墙,语气不屑:“咱们有五千辽军精锐,再加上撒马尔罕的城防,只要他们敢攻城,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从未与秦军正面交战,只听闻过辽国战败的消息,却始终不信这支“附庸军”真有那么厉害。
只是认为耶律直鲁古身边多是塔阳古这般庸碌无为的将领,才导致察赤惨败。
若是自己能在的话,察赤战场必然又是另一种结果。
耶律洪心没接话,只是望着秦军的方向,心中满是苦涩。
他比谁都清楚,秦军能大败数万辽军,绝非侥幸。
城墙另一侧,奥斯曼披着锦袍,远远眺望秦军阵列,眼中满是赞叹。
“不愧是能打败辽国的军队。”
他低声感叹:“这般威势,怪不得咱们喀喇汗国的精锐不堪一击。”
西喀喇汗国的一万大军被秦军消灭,奥斯曼固然痛恨秦军,但如今却只能依赖秦军。
身旁的穆罕默德连忙附和:“陛下英明,花剌子模和辽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臣服北疆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奥斯曼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北疆人联络怎么样了?李东山将军那边有答复吗?”
“已经联络上了。”
穆罕默德连忙回话,语气带着兴奋:“李东山将军不仅是北疆第三镇都统,还是秦王的叔叔。”
“他说愿意接受咱们的臣服,只要咱们能帮北疆打败花剌子模和辽军,就会保护西喀喇汗国的存续。”
奥斯曼猛地攥紧拳头,心中振奋不已。
他这步险棋,果然走对了。
可就在这时,内侍匆匆赶来,递上一封书信,语气凝重。
“陛下,花剌子模和辽国那边传来命令,让您立刻带领汗国的军队出城,与他们汇合,一起消灭城外的北疆军。”
“命令?”
奥斯曼看着信上冰冷的措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们连商量都没有,直接发号施令?真把我喀喇汗国当成附庸了?”
他将书信狠狠摔在地上,眼中闪过狠厉:“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传令下去,暗中准备,等待决战之时,反戈一击,助北疆军破敌。”
怀着激动的心情,奥斯曼返回皇宫。
王后正坐在床边喂孩子,雪白露在外面,透着成熟女人的柔媚。
奥斯曼虽已年近四十,精力不济,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泛起一丝燥热,可身体却不争气地提不起劲。
他走到王后身边,语气郑重:“你今晚就带着孩子,悄悄回你父亲家,待在那里别出来。”
王后一愣,放下孩子:“陛下,出什么事了?”
“我要做一件大事,成败难料。”
奥斯曼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万一失败,你和皇子留在外面,至少咱们喀喇汗国还有重建的希望。”
王后虽不懂政事,却也知道局势凶险,连忙点头答应。
随即,立马收拾东西,连夜悄悄离开了皇宫。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半夜时分,奥斯曼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不好了,波斯人造反了,正在进攻内城。”
“波斯人?”
奥斯曼猛地坐起身,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是他们?”
波斯人,也就是花剌子模的主体民族。
甚至是在整个中亚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庞大民族。
在撒马尔罕城中更是占据不小的人口比例。
但波斯人热衷于做生意,为什么会忽然叛乱?
“难道是摩诃末的命令?”
奥斯曼瞬间反应过来:“花剌子模和辽国结盟是假,想趁机拿下撒马尔罕是真。”
“陛下,快逃吧,叛军已经快到内城了。”
内侍拉着奥斯曼想跑,可奥斯曼却怒喝一声:“传朕的命令,让禁军抵抗,就算死,朕也要死在皇宫里。”
可禁军的表现却异常拉跨,面对叛军的进攻,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不到半个时辰,叛军就攻破了内城,冲进皇宫。
面对生命的威胁,奥斯曼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反而开始仓皇逃跑,惊恐连连,丝毫没有苏丹的风范。
但最终还是被叛军发现,在跪地求饶声中,被一顿乱棍打下去,很快便变得半死不活。
与此同时,撒马尔罕城内的其他角落,波斯叛军正进攻西喀喇汗国大臣的府邸。
凡是与奥斯曼密谋投降北疆的大臣,无一幸免,全被杀害。
而作为城中重要守备力量的辽军,却始终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叛乱蔓延。
天刚蒙蒙亮,撒马尔罕城内的喊杀声才渐渐平息。
耶律洪心在辽军大营中接到“叛乱”消息时,脸上故作震惊,随即下令:“耶律斡汗将军,你率三千辽军即刻入内城,镇压叛乱。”
“务必保护城中百姓与贵族安全。”
耶律斡汗领命而去,辽军精锐迅速涌入城内。
此时的“波斯叛军”早已没了昨夜的凶悍,见辽军到来,纷纷丢盔弃甲,或逃或降,不到一个时辰,叛乱便被彻底镇压。
可撒马尔罕已沦为人间炼狱。
皇宫的鎏金大门被劈开,奥斯曼的尸体被麻绳吊着,悬挂在门楣上,双眼圆睁,舌头耷拉在外,模样凄惨。
宫内的廊柱上、地砖上,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西喀喇汗国的重要大臣府邸同样一片狼藉,穆罕默德等与奥斯曼密谋降秦的大臣们,皆被砍死在府中,家眷要么被杀,要么不知所踪。
城中街巷里,百姓们蜷缩在家中,不敢出门,偶尔传来的哭声与辽军的呵斥声,让这座中亚大城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辰时过半,耶律洪心身着辽国皇袍,在塔阳古的护送下进入城中,直奔西喀喇汗国皇宫。
他先是在奥斯曼的尸体前驻足,故作悲痛地闭上眼,对着尸体行了一礼,随后下令:“将奥斯曼陛下与皇室成员的尸体好生安葬,厚待其未亡家眷。”
紧接着,耶律洪心传下命令,召集西喀喇汗国剩余的大臣、城中贵族,以及商人等精英阶层开会。
对于金国、北疆、辽国等高度君王集权的国家,商人上不得台面,但是西喀喇汗国这里不一样。
奥斯曼王后的父亲,那位市侩的商人,也在被召集之列,他此刻正揣着忐忑的心,站在人群中,眼神躲闪。
大殿内,耶律洪心坐在原本属于奥斯曼的王座上,脸色凝重地开口:“诸位,昨夜的叛乱,想必大家都已知晓。”
“摩诃末狼子野心,与城内的波斯人勾结,意图打开城门,放花剌子模军队进城,还残忍杀害了奥斯曼陛下与诸多皇室、大臣。”
“此等血仇,我辽国绝不会坐视不管,撒马尔罕的百姓也绝不会忘记。”
大臣与贵族们面面相觑。
他们并非傻子,昨夜叛乱时,皇宫禁军异常拉胯。
“波斯叛军”精准地只杀奥斯曼的心腹,辽军又“恰巧”在天明后才入城镇压,种种迹象都透着诡异。
可奥斯曼的心腹已死,剩下的人要么与奥斯曼离心离德,要么畏惧辽国的势力。
更何况,奥斯曼一死,西喀喇汗国群龙无首,城外还有秦军、花剌子模两大强敌,若是不依附辽国,撒马尔罕只会更惨。
那位王后的父亲率先开口,对着耶律洪心躬身行礼:“菊儿汗陛下英明。”
“波斯人与花剌子模人狼子野心,害死奥斯曼陛下,此仇不共戴天。我等愿听从陛下号令,共守撒马尔罕。”
有了国丈带头,其他大臣、贵族也纷纷附和:“愿听菊儿汗陛下号令。”
“请菊尔汗为奥斯曼陛下报仇。”
耶律洪心看着眼前的场景,与塔阳古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借“波斯叛乱”除掉奥斯曼,再将仇恨转嫁到花剌子模身上。
既掌控了撒马尔罕,又能名正言顺地给摩诃末使绊子。
散会后,塔阳古留在殿内,低声问道:“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花剌子模?”
“摩诃末若是得知奥斯曼死在‘波斯人’手中,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善罢甘休才好。”
耶律洪心端起桌上的茶杯,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摩诃末想吞并撒马尔罕?想让辽国称臣?”
“朕偏要让他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奥斯曼死在波斯人手里,此等‘血仇’,撒马尔罕的百姓与贵族会永远记在心里,今后摩诃末再想染指这座城池,便是与全城人为敌。”